从太平公主府出来,薛崇简没有丝毫的停留,就一路奔向了自己在永乐坊的宅子。
虽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是刚才的那番对话,还是让薛崇简感觉到后怕不已,现在还有一种感觉,似乎自己就行走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惠范和韦后的事情,薛崇简今天都已经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至于自己的母亲接下来要如何处理,那就不是薛崇简所要操心的事情了。自己的母亲,论起智计和决断来,自己是万万比不上的,外祖母武太后当朝时,他还年纪尚幼,但是外祖母残忍地对待皇室后辈的事情,他却亲眼见过,也骇得浑身发冷。然而,也是李唐皇室后辈的母亲,偏偏却受到外祖母的抚爱,如果没有超人的机敏,和过人的胆识,那是不可思议的。
而可笑的是自己刚才居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在为母亲要去和韦后对质的事情担心不已,以至于到最后母亲都不耐烦,一顿谆谆教导才总算是点醒了自己。
母亲的才智绝对比自己高出许多,她既然决定要去和韦后当面对质,就自然有她对质的道理。虽然薛崇简现在还想不清楚母亲这样做的目的究竟何在,但想来她肯定不会打无把握之仗。
至于这件事情之后会不会得罪了高力士,薛崇简现在想想又觉得自己是多么可笑。想他一个堂堂的燕国公,卫尉卿加银青光禄大夫,居然要顾忌高力士这样的一个阉人的的感受,实在是有点像母亲说的那样有点妇人之仁了。
自己的身上,流淌着大唐皇室一半的血液,想那自己的先祖,太宗皇帝玄武门之变是拿着亲兄弟开刀的;外祖母武则天,杀起自己的儿子孙子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就是自己的先祖,为什么自己身上流淌着他们的血液,却没有他们的这份刚毅和杀伐果断呢?
永乐坊距离兴道坊并不远,就在薛崇简思考着的工夫,车驾就已经到了自己那新建的燕国公府前,看着那自己亲自从蜀中选定了木材做成的朱漆中门,以及中门之上高高悬挂着的“燕国公府”的牌匾,薛崇简感到如此的亲切和留恋。自己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今天所拥有的这一切,看似来的毫不费力,但是看惯了朝堂之上争权夺利的薛崇简,这时候却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若是一不留神,自己所拥有的这一切失去的也将很快。
家主今日进宫未回,所以燕国公府的大门,这时候还没有合上,府里的总管带着一群护卫杂役,这时候正翘首企盼地等在大门口,见了薛崇简的车架,赶紧上前来迎接家主回府。
“禀公爷!”就在薛崇简下了车架,刚刚要迈进中门的时候,府里的管家,这时候跪在道旁通报,“府里的郎学士今日几次求见,现在还在东厅里候着侯爷!”
“啊,”薛崇简应了一声,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两日之前自己从东市等会上带回来的那个潦倒书生的模样,自从将他带回府中,这两日忙着别的事情倒没空理他,不知道这书生找自己又是所为何事?
不过想起郎岌在夜市上慷慨陈词,要上书今上,痛陈韦后和宗楚客等人专权误国的事情,薛崇简心里又有了一点别的想法,吩咐管家说道:“着他在东厅等候,待本公沐浴更衣之后,便去东厅叙话。”
管家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功夫,便到了东厅那边,却看到一个衣着单薄的书生,这时候还正站在东厅的走廊外,超自己这边不停地张望着。
“郎大学生请。”管家做了一个请走的手势,边将郎岌往东厅里让,边说道:“公爷已经回府,吩咐让郎大学生先在东厅稍候,待他沐浴更衣之后便过来叙话。”
郎岌站在燕国公府东厅宽大的窗户面前,一阵阵的大风吹来,让他衣着单薄的身子忍不住地有点瑟瑟发抖。夜市相见的时候,郎岌并不知道薛崇简居然是太平公主之子,当今圣上的亲外甥,跟着来到了国公府,郎岌才清楚了薛崇简的背景。当初在夜市上两人谈得非常投机,可是谁知道到了这国公府里,两天的时间居然连薛崇简的一面都没见过,郎岌的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了。
身体上的寒冷,让郎岌的脑子也变得清醒了起来,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天见了燕国公,一定要向他说个明白,上书之事,自己心意已决,绝对不能有半分作罢的可能。
毕竟这燕国公是皇亲国戚,若是燕国公支持自己也好,郎岌一介草民,正愁没有机会让自己的奏章直达圣听,有了这位国公爷的帮助,也倒是省去了自己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但若是燕国公不支持自己,还要劝阻的话,郎岌说什么也不会在国公府再待下去了。
“郎兄!”就在郎岌还在思考人生的时候,薛崇简已经沐浴更衣完毕,这时候也来到了东厅,正唤着他的名字。
“郎岌见过燕国公。”看到薛崇简过来,郎岌赶紧迎上前去,行那拜见之礼。在夜市上的时候,不知道彼此的身份,郎岌还能一口一个“阿兄”的称呼,现在知道了薛崇简是堂堂的燕国公,再要如此随便就有点不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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