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群山,云海奔腾。
晨光中,一只公狼立于峰顶的一块岩石上,引颈长啸。
丛林里,绿叶滴翠,山花烂漫。氤氲雾气之中,只闻银雀唱和,空山一片静幽。蓦地,一声声婴儿的啼哭,由远及近,响彻山林。一只母狼叼着灰布襁褓,急速越过山梁,纵身跃上土坎,又沿着倒树的枝杆掠过山涧,隐没于茂盛的灌木丛,厚厚的腐叶被翻开,露出褐色湿润的印迹。
山坡上的猎户棚,炊烟袅袅。一只黄狗蹲立在门前,警惕的目光越过奔腾的小溪,逡视静谧的丛林,一副威严难犯的样子。
灶火烧得很旺,锅子“卟卟卟”地唱着歌,热气升腾。春生坐在灶前,埋头擦拭心爱的猎枪。
黄狗引颈低吼,突然如离弦之箭,斜刺里窜上前去,一路狂吠。
春生一惊,端枪弓腰朝外冲上山去,隐藏在坡顶的一棵大树后,等候逃窜的猎物。可是,春生并未如愿。迟疑之际,传来黄狗的怒吼和母狼的嚎叫,间或拌起一阵婴儿的啼哭。春生骇一跳,赶忙窜向前去,远远看见黄狗和一头灰色母狼撕咬在一起,几经翻滚缠斗,胜负难分。婴儿响亮的哭声刺破苍穹,一声紧似一声。春生心急如焚,唯恐黄狗不敌,急忙朝天开枪。
枪声过处,山谷回响,群鸟插翅冲向天空。母狼大惊,转身逃窜,悠忽不见踪影。黄狗以胜利者的姿态摇尾吠叫。春生匆忙赶到,黄狗摇着尾巴,蹭着春生的裤腿,嘴里喷着热气,不停低吼。春生循声找见草丛里的灰布襁褓,躬身抱于怀中。婴儿罢嘴不哭,张着一双黑眼睛,看着春生。春生挑挑婴儿的脸蛋说:“谁家的毛毛,让狼叼了啊。”毛毛两腿轻抖,微微地笑。走几步,春生觉得手里热湿湿的,低头就手一看,原来毛毛尿啦。
黄狗有义举,春生哪还顾得上隘门界的火狐狸,就算唐墨轩怪罪下来,也情有可原。回到窝棚,或许闻到人间烟火的气息,毛毛又大声哭起来,不管不顾,好像天皇老子似的,霸蛮得很。春生净手解开灰布襁褓,惊讶地发现两块银元、一张字条。春生不识字,捻着字条走到门前,就着天光左看右看,看不出所以然,但朱笔一落,生死攸关。他来不及多想,着手取下尿片,在盆里洗净又烘干换好,毛毛仍旧有一声没一声地哭,就算狼崽子也没有这样耍横的。精明干练的春生犯难,一会儿学鸡叫,一会儿学猫叫,一会儿学狗叫,都不顶事。直到肚子咕咕叫唤,他才恍然大悟。春生掀开锅盖,舀一小碗玉米粥,慢慢喂毛毛吃,总算得半分安然。
毛毛不哭,黄狗却狂吠不已。数只恶狼绕着窝棚在灌木丛里来回窜动。狼生性残忍,弱肉强食,报复性极强,往往昼伏夜出,这大白天集结出动,一定摊上事了。春生草草吃两碗玉米粥,盘算尽快渡过资江,彻底摆脱群狼的攻击。
春生在前,黄狗断后,狼群不时在周围的灌木丛窜动,始终紧跟春生,不远不近,不离不弃。由于山路湿滑,又背着毛毛,还要应付狼群的突袭,一路小心翼翼。春生知道,群狼虎视眈眈,一直等待下手的机会。幸而黄狗机敏,不时上前阻击靠近的头狼,一次次化险为夷,逼退狼群的进犯。
正午时分,梅岭坳遥遥在望,只要翻过隘口,就到资江渡口。此时,狼群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春生松口气,疲惫之感迅速来袭,肚子也饿得呱呱叫,两碗玉米粥哪经得如此折腾。黄狗欢快得很,一会在前,一会在后,追逐嬉戏两只飞来飞去的蝴蝶。
梅岭坳是越城岭腹地的重要隘口,山势陡峭,杂草丛生。隘口边上供人休息的山亭,经受风雨的剥蚀,一片颓废。几经折腾,终于上到半山腰。春生抬眼往上一看,心一抖,惊出一身冷汗。一块岩石上,五只恶狼静静地俯视,以逸待劳,守候多时。黄狗察觉动静,纵身跳上一块突起的岩石,引颈狂吠,山风吹得一身黄毛飘扬。春生思虑再三,咬牙朝天开枪驱狼。枪声惊天而起,背上的毛毛眯眼大哭,一声比一声响亮。
或许枪声激怒,抑或哭声引诱,群狼纷纷纵身一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勇猛地俯冲下来。春生赶紧搭箭拉弓,离弦的白羽箭破空而去。当头的公狼头部中箭,惨叫一声,滚落在地。春生再搭弓时,已经来不及。一只母狼扑过来,向上一跳,一口咬住春生的肩膀,另一只公狼腾空而起,凌空扑下。情急之时,春生侧身避开公狼的锋芒,一手叉住母狼的脖子借势下摔。母狼嚎叫一声,翻滚在地,咬下一嘴布片。春生忍住疼痛,身形一矮,拔刀朝凌空扑过来的公狼腹部用力一挥,只见白光过处,鲜血飞溅,春生头脸血糊糊的。公狼呜呜地滚下山坡。母狼再起,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春生的脖子。说时迟,那时快,春生眼疾手快,揪住狼耳朵用力往地上狠掼,同时手起刀落,只听“卟”的一声,匕首插入母狼脑袋。母狼摇滚几回,鲜血从嘴角流撒一地,顿时气绝身亡。岩石上,黄狗独战两头恶狼,已然伤痕累累,明显处于下风。春生抹脸赶上前去,两头恶狼见势不妙,分头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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