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钱家大院后仓房门前把守的两个伪军此刻正在为摊上这个苦差事叫苦连天呢。
那个高个子的伪军说:“你说咱哥俩儿的点儿咋这么背呢!他们在屋里大吃大喝,让咱们在这里闻味儿……豁牙子!闻出来没有?这一定是清蒸肘子揭锅了,哎呦!真他妈的香啊!”
那个被叫做豁牙子的矮个子的伪军说:“你烦不烦呀!不说这些个好吃的能死啊?本来肚子就咕咕叫,让你这么一说连馋虫都勾出来了!唉!二牤子!啥也别说啦!谁让咱的命苦来着,还是好好看着吧!要是让里边的那个八路跑了,钱大队长还不得真活扒了咱俩的皮呀!”
两个伪军的话铁蛋听得真亮的,开始心里还暗自为这两个馋鬼发笑,可后来听说“别让里边的八路跑了”,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啊?难道他们抓着八路了?不会吧?八路军个个都是好汉,就凭他们几头烂蒜也能抓着八路?做梦去吧!
“站住!”二牤子发现了铁蛋他们,一边拉着枪栓一边大喊。
“干什么的!”豁牙子也端着枪大声喊着。
“喊啥?!”铁蛋迎着伪军走过去说,“喂牲口的。”
“喂牲口的不是大老丁吗?”二牤子问道,“咋这眨眼的工夫就换人啦?”
“啊,他在后厨忙着烧火呐,腾不出手来!”
“喂牲口……不对呀!”豁牙子起了疑心,大叫,“不是刚喂完吗?再说了,咋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呢?”
“那谁知道?”铁蛋沉着地说,“反正是鬼……太君让我们来的。还说让我们喂完了再溜溜马。”
二牤子、豁牙子两个伪军一听说是日本人让来的,立马不说话了。他们早已领教过皇军翻脸不认人的狠毒伎俩。
“哎!老总,前院儿都快开席了,你俩咋还不上桌呢?”铁蛋往马槽子里添了些马料,走到两个伪军面前,“嘿!七大碟八大碗的净是好吃的,去晚了可就吃不着啦!”
“唉!再好吃咱也吃不着啊!”豁牙子嘟嘟哝哝地说,“屋里关着八路的要犯,不好好看着,跑了咋整?”
“这门锁得噔噔的,窗户封得严严的,别说是个人了就是只家雀也飞不出来呀。”
“你不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八路。”二牤子神秘地说,“抓他可费了劲啦!好家伙!弹无虚发,百发百中!枪只要一扬准保倒下一个。两个中队二、三百号弟兄围着他,可就是谁也不敢上啊!要不是钱大队长想出个损招儿,想抓住他?没那么容易!”
“我说二牤子!别光顾着白话,机灵着点儿!”豁牙子在一旁发话了,“没听钱大队长说吗,这可是送给藤野太君最好的生日礼物。待会儿太君一高兴,说不定还会奖赏咱哥俩儿呐!哎!你说会不会按布告上说的,赏给咱俩五百块现大洋?”
“五百块?你想的倒美!”二牤子气呼呼地说,“当官的啥时候说话算过数!说是五百能给你五十就算烧高香啦!”
“老总!看你说的,一个八路能值那么多钱?”铁蛋岔装作很好奇的样子说,“他叫啥名字呀?”
“姓夏,叫夏……哎!豁牙子!叫啥来着,一时懵住了……”
“你呀!挺大个个子,一脑瓜子浆子!夏云飞!八路的探子。”
“啊?!”铁蛋失声叫了起来。
“嗯?”二牤子紧张地握着枪问,“你认识他?”
“啊……谁能认识他呀!我是说该去遛马啦。”
铁蛋强忍着悲痛躲进马棚,眼泪犹如喷泉般涌出来,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此刻就关在这个屋子里,可是却没办法营救他,这不是急死人吗!
虎子见铁蛋哭了,“呜呜”叫着往铁蛋身上拱,潮湿的眼眸里也闪动着泪花。铁蛋紧紧抱住虎子,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他把黑小子、小不点儿招呼到跟前,悄悄地比划着说:“待会儿我和虎子把那两个家伙引开,你俩看看打哪嘎哒能进屋里去。动作要快!”
黑小子和小不点儿点点头。
铁蛋随手拿起一把大扫帚来到门口,左右开弓挥舞起来。扫帚带起的灰尘呛得两个伪军真门咳嗽。
“哎哎哎!你他妈的没看见老子在这嘎哒啊?”二牤子大声骂道,“长着眼睛是喘气的……”
“去去去!一边儿扫去!”豁牙子也连声叫喊,“呸!一点儿也没糟践,全进嘴里啦!”
“啊!对不住了!老总!是太君让打扫的。行!不扫了!”铁蛋一扬手扛起扫帚,故意猛一侧身,把二牤子的帽子刮到地上。
“哎呦!”二牤子惊叫一声,急忙去捡帽子。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唠叨不停,“你他妈的瞎了眼啦?”
铁蛋抢在二牤子之前捡起帽子,吹了吹上面的灰土,装作递过去的样子,随手一扔,对着虎子打了个手势,虎子旋风般扑过去,叼起帽子就跑。二牤子赶紧去追。虎子也不快跑,围着水塘转起圈来。
“豁牙子!”二牤子气喘吁吁地大喊,“你倒是过来帮帮手啊!快!截住它!快……”
豁牙子也跑过去。水塘边上一条狗带着两个伪军赛起跑来。虎子一会儿窜上假山,一会儿又绕到水边,把二牤子和豁牙子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瘫倒在一块怪石上,说啥也起不来了。
铁蛋急忙招呼黑小子、小不点儿分头看看咋样才能进屋去。可是,看了一圈,前后两个窗户都用木板钉得严严实实的,根本撬不动。铁蛋透过门上的一个缝隙往里面看,里面太黑啥也看不见。咋办呢?只能想办法弄到开门的钥匙再说了。
正在这时,打南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听见一声喊叫。
“二牤子!豁牙子!快点儿开门啊!”
铁蛋打了个手势,和黑小子、小不点儿悄悄退到马棚。
二牤子和豁牙子此刻正在追赶虎子,冷丁听见豆杵子的喊叫声,急忙丢盔卸甲般跑了回来。
“跑哪嘎哒去啦?啊?”豆杵子走到门前,正好与豁牙子和二牤子撞个满怀,“不是告诉你们要寸步不离吗?!”
“报告小队长!我去……撒尿。”二牤子灵机一动撒了个谎。
“报告!我……拉屎。”豁牙子也跟着撒了个谎。
“真他娘的老驴上磨——屎尿多!快!把门打开!把人押到前院去,一会儿藤野太君肯定要见真人!待会儿再跟你俩算账!”
门打开了,一个人被押了出来。只见他身上五花大绑,脸上鲜血淋淋,但两条漆黑的眉毛下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仍旧像洞穿人心的利箭一般怒视前方。铁蛋定睛一看,正是夏云飞叔叔!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夏云飞被押走了。铁蛋带着虎子尾随到前院。豆杵子把夏云飞押到堂屋边儿的一间房里。铁蛋悄悄地爬到窗户底下一看,宴会就摆在堂屋里。正中间是钱串子陪着藤野还有几个跨洋刀的日本军官。外围还有四桌,坐着的都是四方邻屯的汉奸和几个伪军的小头目。没想到一个鬼子过生日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铁蛋一时没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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