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在岭下边的坑洼里不知道躺了多长时间,睁开眼睛一看,日头已经偏西了。
半空中盘绕着几朵白云如同凝固了一般,始终保持一种形态。空气里散发出灼人的热浪,烤得人口干舌燥,喘气都有些困难。地里的庄稼打着卷,树上的叶子低着头,连甸子上的小草也都无精打采地弯下了腰。
整个草原散发着热气,闷热得像一座密封的大砖窑。
虎子咋样了,能不能被钱扒皮祸害了?
铁蛋艰难地爬起来,挣扎着向坡上走去。走着走着,铁蛋感觉到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头上的伤口也开始刀割一般疼痛,眼前不时地冒出金星,一阵阵地眩晕袭来,他的脚步渐渐变得踉跄而凌乱。
他实在是太累了,身上的能量在长时间的狂奔中已经消失殆尽,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在路边的一处高岗处坐了下来。
突然,远处缓缓飘来一阵细碎的马蹄声。铁蛋侧耳一听,声音里还夹杂着车轮碾压和“叭叭”的鞭子声。
铁蛋急忙站起身来向远处张望,只见一辆马车自北向南疾驶而来。前面拉套的是两匹黄骠马,昂着头抖动着浑身健壮的肌肉。驾辕的是一匹菊花青,头上佩戴着五颜六色的缰绳,脖子上的夹板上挂着一串漂亮的红布朗当,跑动起来就像飞舞的彩练。
车上坐着几个老百姓,看样子不像是本地人,此刻正瞪着眼睛四下里东张西望。
铁蛋首先想到的是问问他们来的路上见没见到虎子,他迎着马车走过去。
梁占魁此时也瞅见了铁蛋,他扬着鞭子催赶着马车来到面前。
“老乡!”铁蛋急忙上前搭话,“借光打听一下,你们来的路上见没见到一条狗啊?”。
“啊!见着了!见着了!”梁占魁顺杆往上爬地说,“是不是一条大黄狗?正往这边儿跑呐,一会儿就到了。哎!小孩!你这是上哪嘎哒去呀?”
“我……去卧龙山。”
“啊!正巧我们去王家窝棚。你上来吧,捎你一段!”
“真的?那就谢谢啦!”
“谢啥!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去卧龙山干啥去呀?”
“我去找八……去找我八姑去借点儿粮食。”
铁蛋好悬没说漏了嘴,赶紧收了回来。可是,梁占魁早就听出来了。啊!八路是在卧龙山啊!梁占魁心里琢磨着,别往前走了。这要是碰见八路,还不一窝端了啊!他勒紧马缰绳“吁”的一声停下来。
“咱们还是停下来等等大黄狗吧。”梁占魁决定先稳住铁蛋,“卧龙山一带可常有八路活动啊,你不怕吗?”
“不怕!八路有啥好怕的。”
“好样的!我们也不瞒你了。我们就是八路军游击队!”
“啊?你们就是八路!我可找到你们啦!”
铁蛋把头扎进梁占魁怀里放声痛哭。
梁占魁一看阴谋得逞,胆子更大了。
“孩子!你找我们八路军游击队干啥呀?”
“我爸我妈都让鬼子杀害了,我要当八路,杀鬼子!为他们报仇!”
“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八路军游击队的驻地不在卧龙山了。”
“那在哪嘎哒呀?”
“泡子沿。”
“啊?泡子沿?那不是挨着哈拉格尔边儿了吗?那嘎哒离着鬼子可近啊!”
“挨着近怕什么?我们就是要打鬼子吗!是不是啊?弟兄们!”
“对!离得近怕啥。”车上的三个人七嘴八舌地说,“我们八路军游击队就是打鬼子的嘛!”
“这么地吧!”梁占魁抢过话头说,“我们先把你送到驻地去,然后再去执行任务。你看咋样?”
“你们是去执行啥任务?是不是打鬼子?!”铁蛋眼里荡漾着激动的泪光,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那哪儿行啊?我们八路军是有纪律的,没参加之前不能执行任务。你坐好了,咱们得往回走!”
马车掉转方向跑起来。
铁蛋看着眼前贼眉鼠眼的几个人,心里画上魂儿了。
夏云飞叔叔说过,游击队的活动区域一直是卧龙山一带啊,咋就说变就变了呢?再说了,夏叔叔从来也没说过卧龙山是游击队的驻地,这个人咋就说是驻地呢?还有,八路军互相之间都是称同志,这些人咋跟伪军一样喊起弟兄们了呢?
铁蛋盯着车上的人仔细观察,发现这些人的额头上都有道印迹,像是啥东西遮出来的。可是,啥玩意能遮出这么大的印来呢?不好!铁蛋想起来了,这是大盖帽压出来的痕迹,钱扒皮那些伪军头上戴着的就是这样的大盖帽!
难道他们是鬼子派来的?铁蛋决定试探试探。
“叔叔!”铁蛋问赶车的梁占魁,“您贵姓?”
“啊!鄙人姓王,叫王贵发。”
“您认识夏云飞叔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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