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重生醒来,大多时候都是朦朦胧胧的睡着,有时候梦里就莫名梦到从前了。
金陵沈女千金玉,天下王侯欲得之。
那时乱世浮华,整个天下都在传——沈家闺秀有帝星伴驾之命格,得知得天下。
犹记那些年月,天下群豪纷起,而我尚自闺中并未及笄。
那年我才十五,任性甩脱随从妇仆自去游戏山水,却在渠水失足落江,蒙你相救。
睁开眼睛透着你湿透的犹滴着水的发鬓,伴着几缕暖润和煦的阳光,便看到你那张比太阳还耀眼的秀挺侧脸。
只此一面,便倾我一世。
人人言道是“沈女多姝色,玉颜冰骨质。”
我自比虽不若几个姑姑貌美,却也未低估过自己的容颜。
然而只是那时候,见了十七岁的封宸,却生生被晃了眼。
往后岁月每每回想,都忍不住感叹,那一面之缘的邂逅,这便是宿命吧。
于我万劫不复的宿命。
封宸向沈家求娶时,我便躲在屏风后头,紧张的按着胸口、怕是心都突突的跳将出去。
外祖父和父亲并不看好年少稚嫩、又无兵无权的封宸,撵了他出去,言道“若论婚娶沈门闺秀,非王非相勿论之”。
而我咬着牙顿足,果敢褪去一身锦绣罗裙,换上麻布棉衣。又转身跑去父亲书房里,偷偷携走墙上外祖父当年平定匈奴时的名剑凤翎,便追出府去。
喘着气跑到大门口时,正巧见封宸落日下暖洋洋的背影。
他一手牵马,一手提剑,见我出来便转过头来,轻笑着道:“澈之,我知,你定不会负我。”
我跑的满头大汗,仍被他的笑容晃了眼,傻傻的笑。
从此丢弃金陵沈家大小姐、南平王外孙女的身份,冒大不讳只身与封宸一走了之。
而前世我那惨淡的命运,便是当初任性离家令长辈伤心的报应吧。
那时候的封宸还只是淮南洛州的小小世家子弟,虽然恰逢乱世、天下大乱,又兼少年俊秀,也是高攀不上金陵沈家的。
可是十七岁的少年带着一行八百人的亲信,连同那一个从父家饱读诗书、加之从外祖父身边精习武艺和兵法谋略的十五岁少女,就这样从淮南的一个小县城开始,一步步建营他们的人脉和兵马。
一个县一个县,一座城一座城。
第一年里,我十五岁,战乱中只能囫囵错过女子一生只有一次的及笄大礼,从高门豪阀的世家千金变成封宸身边籍籍无名的谋将;
第二年我们已有自己的十万兵马,虽然不多,却也算是在天下占据了小小的一席之地,封宸和我已小有名望;
第三年,也是最最艰难的一年,天下纷争白炽化,封宸和我已收复整片江南和淮北,手下兵将已逾三十万,他自立为江中王,许我以妻、奉以凤翎王位。
而那时我们终于偶尔能闲下半日时光,什么都不做、只是两个人一起牵着马共骑,就已觉得十分快乐;
第四年,我陪着封宸一路打下去直至攻破故朝京都长安,直到封宸终于坐上无上至尊的皇位,真正的名动天下,成为这天下第一人。
便是天宸元年,他登基为帝,我亦褪去戎甲、换为华裳,成为他的皇后。
再而后呢?
封宸即位第二年微服私访,我垂帘御座之后,替他坐镇朝堂和内宫,却在一日得知他南下途中遇刺的消息,急得几日夜无法合眼。
派出几路千尺卫、以及数批内宫暗卫,均不得其下落而纷纷无功而返。
而我哪怕整夜整夜揪心担心的夜不能寐,却丝毫不敢私离朝堂去寻他,只怕动乱了这刚刚才稳定的天下,这个属于封宸的江山。
然两月后,封宸归朝,却携如花美眷。
原是出巡遭遇行刺、被美人相救。
那时他一心要册立苏若芯为妃,我心里再痛也要忍着,只想着他是为了报恩、心里终是只爱我的。
再然后,他便再很少踏足来我紫宸宫,日日宿在承欢殿,我妒忌苏婕妤,脾气变得愈大起来,我们也不总能见面了,尽管见了面不是谈论国事,便是冷言冷语,再接着便慢慢离了心。
直到天宸三年,我被太医诊断怀了孕,想必他终是担心我有子傍身、将来会更加权柄在握、而害了他心爱的苏婕妤,竟不顾我孕中身体,欺我以安胎药为名、添几滴醉玲珑诱我喝了,废了我的功夫和脉络。后又缴了我的行军帅印。
虽然此时我回到了天宸三年,而此时的他还未废了我、缴了我的凤印。
但已死过一次的我却知道,大概距此时的两年后、即天宸五年,尽管我为他诞下一双儿女,他终究还是一纸诏书废了我,缴了我的中宫凤印,将我迁出紫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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