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午时间过得飞快,很快便将至宫门落匙的傍晚时候了。
沈溯伊的身体本是吃不消这般长时间的端坐的,又何况是说了这么半天的话儿,早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神态间便有些萧索疲惫,只是强自撑着罢了。
承康王妃是何等有眼色又体贴的妙人儿,怎么会看不出沈溯伊身体的勉强?
加上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已然达成了,皇后又早已疲惫不堪,她也不便继续叨扰,遂就要起身告辞。
沈溯伊强自起身,亲自送承康王妃戴氏至紫宸宫门口。
承康王妃戴氏临行拜别沈溯伊,想起今日长平王妃的种种无礼之状,便再已次为长平王妃章氏赔礼解释道:
“还请皇后娘娘赎过长平王妃今日僭越无礼之罪。虽今日她也是自己心里苦闷了些,但章氏也委实放肆了些。臣妾这个做嫂嫂的也有错,今日臣妾离宫后定会去好生再开导她一番的。”
沈溯伊微微一笑,微微摇头,温声道:“承康王妃无需如此。其实今天这事严格说起来,也是本宫宫里的清瑶脾气太直了些。虽然清瑶并无恶意,但本宫回去也是要罚她的。”不论怎样,这般客气的话作为宫中女主人皇后还是要说的。
不曾想承康王妃却大摇其头,略带敬服的看着清瑶,转眸对沈溯伊微笑言道:
“皇后娘娘若是如此,那才当真是言重了。霍大人是位难得的出得疆场、入得宫阙的人物。最是难得的是她一片侠胆忠心,心若赤金。否则又怎么会宁愿舍弃高官名禄不要,只一心念着得以长伴皇后娘娘凤驾之左右。”
“臣妾不禁想着这浮世虚荣,人人都愿夸夸其谈把话说得十分容易又极其漂亮。但若真个要落在那真章儿上,又有几人当真能坦然将名利虚荣弃之如履呢?臣妾恐怕所剩无几。而当世巾帼英杰又有几何呢?臣妾恐怕仍是所剩无几。皇后娘娘自然算是一个的,而霍大人也必然也是排在这里头的前几位了!”
这一番话承康王妃说得发自肺腑,皇后沈溯伊却听了心中酸涩,为了她情同姊妹一般的清瑶。
没错,谁敢说霍清瑶不是当今少有的巾帼英雄呢?早先下午长平王妃口出恶语讥讽霍清瑶之时,也不过只能揪着霍清瑶如今的身份说事儿罢了。
沈溯伊此时也并不顾还有承康王妃这个客人在,已然伸出瘦削苍白的手指去握住了清瑶的一双手,眉眼微微泛着红。
再看看霍清瑶,也已然一双美目微微泛红。眸光里隐约有晶莹闪动,不过只是一瞬间的流转便又被她逼退回去。
清瑶轻轻紧了紧手里握着的沈溯伊的纤指,便略一整理仪容,款款的对着承康王妃行了一礼,复又轻声坚定答曰:
“今日霍清瑶能得王妃娘娘的如此一言,相知之恩,无以为报。但是于清瑶而言,一条贱命是皇后娘娘所赐,而今得以陪伴皇后身旁,实乃吾之所愿亦是吾之所幸耳;一身戎装军功亦是为皇后娘娘所赐,为皇后娘娘赴汤蹈火浴血战场,亦是吾之所幸耳。
“早在很久以前,清瑶就是皇后娘娘手中的一柄长剑——娘娘若要还剑于鞘,便是霍清瑶敛翼待时蛰伏之日;娘娘若有一日素手指向何方,便是霍清瑶肝脑涂地大杀四方之时。”
言罢,霍清瑶缓缓抬起螓首,方才脸上的果敢刚毅已然缓缓褪去,复又变成平日里神态娴静的温和模样,注视沈溯伊的眉眼,温柔的对她道:“清瑶今日再放肆一回,想再称娘娘一声‘大帅’。”
“大帅,清瑶不止一次想过,能在少年时候得遇沈帅,于清瑶此生是何其幸焉!此生清瑶唯愿效仿古来之贤臣侠士,便是为沈帅‘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又有何妨?”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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