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二人就这般一站一坐、静静相拥了许久,沈溯伊才想起她心中还有颇多疑惑未解。
遂低头轻声问:“陛下您应当知道,当年平阳城之难实乃澈之此生难解之恨,而那燕平过戬敖更是酿成此祸罪不容恕的祸首,陛下何以会将臣妾与他联系在一起呢?”
她玉颜肃然,音色却并不多么的咄咄逼人:“澈之深信陛下并不是荒谬之人,所以能令陛下有此番猜想,必是还有什么臣妾不知道的情由,还请陛下与臣妾分说一番。若是有人意图弑君谋逆,又能这般巧妙于无形中嫁祸给臣妾,那便着实非同寻常了。这般的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算是尚且不及通天,也的的确确是小觑不得的。”
封宸沉默片刻,才缓缓低声道:“此事确实蹊跷,因为起初人证物证具是确凿无疑,以至这一年来,朕本以为......便当真是皇后所为罢了,便也愈加的不愿去详细回想天宸二年间的旧事。每每念及皇后竟然恨朕欲朕死,朕便觉得坐上这龙椅也是了无趣味。”
沈溯伊紧紧的盯着封宸微倾的侧脸,肃穆道:“臣妾请问陛下,天宸二年,陛下北上平洲,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所谓确凿的人证物证又都是些什么?”
封宸轻笑一声,叹道:“发生了什么?想来何止是在天宸二年朕北上的途中发生的呢?其实现在看来,应是在天宸二年以前,朕刚御宇天下之时,他们便已然下网布局的了。倒是朕关己则乱,被歹人稍稍一调、便就自动上了钩。”
沈溯伊闻言,眸子瞬间挣得极大!
是了,她想起来,此事而今看来,倒真是封宸自己上钩的!
她还记得天宸二年那年,封宸却也不知是怎么了,便在一日突然在朝堂上说,北地平洲一带有叛乱迭起、扰乱民生,竟然执意要亲自北上平乱,甚至不顾朝臣将相以及皇后沈溯伊的劝说。
这并不合常理!
因为那时就算章幼仪、宋屏锡、王廓等强将都已离京驻边去了,但是再不济也还有位霍清瑶依然在长安,更是封宸一封诏命便可随时调动出战的沙场悍将。这事也着实无需一朝国君亲自去平叛的罢?
甚至皇帝封宸当时还说,未免惊动乱匪,所以不可从京中调动兵马,以免有风吹草动、打草惊蛇走路了风声。只待到了北地之后,再去临时调用北境兵马即可,遂竟只从禁卫军中挑选了十几名近卫,便毅然离京。
而从封宸那日在朝上提及此事,再到他亲率区区几骑匆匆离京,期间历时竟只有两天而已——第一日,圣谕言及,时而众臣劝谏;第二日,众臣再谏,时而圣驾不见。
这简直可以算是极其胡闹的了!
这也正是沈溯伊一直都想不通的一桩事情。
要知道,当年封宸在行军营中,是江中军素来以“沉着稳重”著称的文帅,而沈溯伊则是江中军以“急智多谋”出名的武帅。封宸建朝掌国执政以来,也一向是政行平稳的,他并不是一个会在国事上面固执己见、胡作妄为的皇帝,何以那一次竟然定要亲自北上,劝都劝不住呢?
封宸微微自嘲的一笑,笑言道:“那次任性妄为的行径,简直是朕登基以来闹出的最大一个笑话。不顾大局、固执己见,然后遭遇伏击,侥幸遁于山林,遂逃得一劫却无功而返。”
“但是如果朕说,当时朕必须北上的缘由,是与皇后有关的,皇后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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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在天宸二年二月的某一天,当封宸下朝后回到御书房,竟然发现不知何人在前一夜潜入重重巡逻守卫的御书房,还将一支两头用蜡密封住的竹筒函件、大刺刺的插在了封宸御案上那支九龙戏珠梨花木雕笔筒之内。
而竹筒外壁之上还不知是用什么药水浸过,竟显现几个鲜红如血的字迹:封宸亲启。
封宸如何能够不震惊?
要知道,封宸的御书房并不在**之内,而是在前朝与**之间的宣室殿内。
而为了提防前朝宦官独大、私交外臣、里外勾结、互通消息的劣习,沈溯伊早在天宸元年便帮他订制了一套治理内廷宦官的规矩,其中有一条,便是每日只有在皇帝早朝之时,宦官们与宫女们才能五人一组相互监督,轮值进殿内打扫皇帝御案。甚至第二天可以整理御书房的人选名单都是前一晚才刚刚定下的,而五名一起入殿的宫人都未必是同一殿内当值的。所以每晚只要封宸离开御书房,便是绝不会再有人可以进来。
那么,那封竹信筒外上书直呼皇帝名讳的怪异信件,又是何人能在重重守卫的禁军中,不声不响的进去放下这个东西、再全身而退的呢?
甚至,是不是禁军内部出了什么问题。当时的封宸已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甚至在想,若是连这直属皇权的禁军都出了问题,那么整个禁宫又复有什么安全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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