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宸便这样犹如死掉一般,深深的卧伏于雪地之中一动不动。
林中除他之外,已然再无一人。但是他却仍然一动都不曾动过。
封宸有一双超乎常人的眉眼,并不仅仅是指他的眉眼极美极具魏晋风li的韵味,更是因为他的视力极佳,尤其夜视之时。
那队禁卫军的领队“狄”姓中郎将手中那块儿白玉凤翎令箭,正是他的皇后沈溯伊之物,这是封宸一眼就可以认出来的。
二人的那番对话竟像是镌刻在他心中一般,令他心痛难当。他目光呆滞的望着四周到处都是一片白皑的天地,一时间只觉得自己仿若无家可归之人,不知身归何处,更不知心往何方。
封宸甚至痛恨他自己。
痛恨自己为何没有死在那片刚刚燃烧殆尽的荒村民舍之中,至少如若死在那时,他心里还能保留那些值得惦念东西:
不能忘却的信念,望眼欲穿的长安,还有他的妻子,他的澈之。
但此时他却侥幸多活了短短的片刻,这短短的片刻却彻底摧毁了封宸心里的底线。
没有接应之人,没有后备支援,他还能逃去哪里呢?
封宸哪里都不曾逃去,他独卧在山林雪地之中,直到长长的睫毛上都覆盖了一层微凉的雪花,直到雪花恍若代替他的泪润湿了他一双凤眸,直到他几乎成为雪中一座冰雕一般呼吸都逐渐缓慢下来时,他终于听见一连串踏在雪地中“吱嘎”、“吱嘎”的轻盈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行来。
终于,那双穿着破旧鹿皮靴的小脚停在封宸面前。
片刻后两只温热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贴在了封宸早已冰凉了的颈部脉搏上,复又猛地缩回手去。然后,他便听到一个女子略带紧张讶异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啊!这人竟然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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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从天宸二年封宸遇险后的一年多来,他第一次亲口讲出这段于他而言不堪回首又刻骨铭心的过往。
但是奇怪的是,能对沈溯伊说出这番话,却让他觉得心里蓦然间放松了下来。
就像是他又回到了登基称帝以前的那段岁月,那段他与沈溯伊二人之间没有秘密、没有隐瞒、没有隔阂的时光里,他可以永远放心的将自己的背后交给沈溯伊。
这是完全不同于天宸二年他刚刚返京时,每一次面对沈溯伊,那种又爱、又惧、又思、又恨的复杂感情。
直至此时此刻,封宸才觉得自己真正回到了家。回到了长安,回到了属于他的避风之所。他心已安,因为他的澈之,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这便够了。
沈溯伊捂住自己眉眼的手,却最终还是遮不住她眼眶中簌簌而下的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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