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伊唇畔逸出一丝极为淡薄的微嘲笑意,轻轻拂袖从苏宝瓶身边脚步不停的擦身而过,对五体伏地、跪了一地的几名承欢殿宫人并没有一言一语。
她的披风摆尾在苏宝瓶其中一只贴在泥土地面的手掌上扫过去,惊得苏宝瓶猛地将手一缩。
却不料沈溯伊压根连眼风都未扫她一眼,便直奔着城阳郡主的方向去了。
沈溯伊低头,蹙眉看着地上冻得微微发抖、浑身滴水的两个女子,杏眸里怒色一闪而过。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将身上披着的银白底色翠纹緑萼红梅织锦羽缎披风解开来,一把将抱在一起的城阳郡主和池潆用披风整个盖住了,温声问道:“你们可还好?”
城阳郡主好似一只可怜的小兽一般,一把便拉住了沈溯伊还未及收回去的手,贴在了自己湿漉漉的脸庞上,委屈兮兮的嗫嚅道:“婶母......”
池潆却慌忙将皇后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恭敬的拿开,全部披在了城阳郡主身上,旋即伏倒在地,叩首对沈溯伊道:“启禀皇后娘娘,奴婢办事不利,不仅让郡主被人冒犯,还落水受了惊吓,乃至于不得已惊动了皇后娘娘的凤驾,实在是罪该万死!”
沈溯伊蹙眉,另一只没有被城阳郡主抓着的手,却一把托住了池潆下拜的身子,柔声安慰道:“你说的甚么傻话?若不是你奋不顾身的救了郡主上来,此时还不定如何,本宫要赏你还来不及。”
复又转首对池凝、池淋道:“地上凉,你们还不快扶着郡主和池潆起身。”
清瑶早在一旁也解开了自己的披风,见池潆浑身湿透,却不敢受皇后的披风,遂便将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一把将她扶起身来。
另一边,池淋、池凝也已然将城阳郡主扶了起来。
其实苏宝瓶方才在池潆命池淋回去请皇后来的时候,便也留了个心眼儿,让承欢殿的二等宫女池萱,也赶紧回承欢殿去请她的堂姐,昭仪苏若芯去了。
本来苏宝瓶寻思着,沈皇后今年身体一直大大的不好,八成是未必亲自过来一趟的,应该最多不过是紫宸宫的掌殿女官霍清瑶过来罢了。
而她们二人既都是掌殿女官,虽说皇后gng中的掌殿女官是要比自己这个嫔妃宫中的掌殿女官高出一个品级的,但是既然同为女官,想必也是无足为惧的。
苏宝瓶对于霍清瑶,虽然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是一则由于她毕竟原来出身山村小户,就连天下大乱的那几年里,也不过是一大家子躲在深山里度日保命罢了,因着对天下大事并怎么不关心,所以心里对这位据说曾经做过将军的霍女官也就并不以为然的了。
再者苏若芯入宫后才召她入宫陪同相伴的,所以苏宝瓶入宫的时候,满打满算却也才不满一年罢了。而皇后沈溯伊一向不太搭理承欢殿这边,所以霍清瑶几乎也就没有怎么与苏宝瓶打过交道,苏宝瓶便更加不把她霍清瑶看在眼中的了。
可是千算万算、苏宝瓶也不曾想到的是,这位一年来一向足不出户、独自守着紫宸宫度日的沈皇后,今日竟然亲自过来了!看来皇后当真是十分看重这位城阳郡主的,苏宝瓶见此又怎么能不慌呢?
现在她只盼着自己的堂姐苏昭容快些过来才好,她家堂姐今日也算是盛宠优渥了。前日里才刚刚被加封为九嫔之一的昭容,想必皇后也不见得就一点不给新晋昭容一个面子罢?
她正自忐忑胡思乱想着,却听皇后沈溯伊那特有的清冷声音响起来,道:“还等甚么?全都爬起来跟上罢,回紫宸宫。”
苏宝瓶见她家苏昭容还未赶到,不由得叫苦不已,只能跟四个小太监连忙爬起身来,跟在后面一齐往皇后的寝宫行去。
回了紫宸宫,沈溯伊却先没有搭理她们,只是命她们跪在含光殿殿外的院内空地上,便命人进里间伺候城阳郡主与池潆分别泡个热水澡免得寒气入体,再换件干爽的衣服去,清瑶也连忙命紫宸宫的小宫女去御膳房传些驱寒暖身的参茶姜汤来。
沈溯伊便坐在紫宸宫含光殿上首的那张紫檀木雕凤迎祥凤座上,轻轻抚着自己微微有些胀痛的小腹,凝神苦思不语。
其实沈溯伊对如今应该如何处置承欢殿众人也是十分为难的。
承欢殿掌殿苏宝瓶如今会如此的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与她这位中宫皇后也并不是毫不相干的。若不是上一世的自己因为怨怼封宸,所以不屑将承欢殿放在眼中,向来对其是漠视不管。又如何能使得承欢殿的宫人变得各个眼高于顶,飞扬跋扈的不可一世呢?现今可好,她们承欢殿出来的人,如今这般胆大包天,有恃无恐了。
这次承欢殿女官苏宝瓶却着实太过分了些,竟然将城阳郡主推下湖水,若不惩治,难以服众不说,更难向承康王夫妇交代了。
可是她昨夜已然知道封宸的苦心与不易,苏若芯如若将来要在宫中安稳度日,那么从今往后对承欢殿的宫人们的必要约束,便也是必须的了,否则若是任由她们如此作为,早有一天会令苏若芯跟受牵连的。只是若惩治得轻了,就完全起不到“杀鸡儆猴”震慑其余宫人的作用;可若是惩治得重了,又难免不会令苏若芯想东想西、愁苦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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