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也不知过了多少个四季,但药王谷的七星海棠始终没有开花。
而当年那些斗得你死我活的几个年轻人,早已白了头发。
几年前。
“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夕阳已近黄昏,西边天空一片片火烧云赶在黑夜来临之前,做着最后的绽放和抵抗,也预示着第二天将是个晴朗的天。但此刻说话的人内心里却阴云密布,暗流丛生。
这个人头发花白,身形看起来还很硬朗,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七星海棠,低声叹气着,仿佛早已经知道自己这么问并没有用。
“那日少室山上,戴师弟已经按你的要求,把你所谓的真相告诉了天下英雄,他自知逃不掉,也算是给了你一个交代。这些年丐帮失势,少林寺被世人耻笑,试问整个江湖又有谁能和药王谷分庭抗礼?你又何必为难几个后辈?且不说惜雯惜蕾和你的关系,毓儿终究是子游和阿香的女儿。”
空荡荡地庭院里,除了他和眼前的一些花花草草之外,并没有第二个人。
他在对谁说话?
“大师兄,你到底是心疼阿香,还是心疼那些漏网之鱼?”声音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音色浑厚而沉重,话语里却带着一丝戏谑。只听这个声音继续说着:“老药王死了,席师兄死了,子游和阿香死了,佳儿死了,戴师弟也死了。他们死了也好,我们也老了啊。既然迟早要去见他们,我只是想多找几个陪葬的人而已。”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这个声音没有丝毫感情,也没有丝毫犹豫。
千里传音,非内功深厚者不可为。
“没什么心不心疼的。你觉得有趣就好。只是少室山上的那个年轻人,你恨他吗?他伤了龙飞。”老人转开了话题,又对着空气说道,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若恨他,杀了便可,又何必恨。龙飞太嚣张,技不如人,挫挫他的锐气也好。”声音回答道。
老人点了点头,似乎也同意了对方的话,继续说道:“要治好龙飞,得些日子,少则一半年,多则三五载,而且即使恢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用剑了。我以为你会杀了吕怀山为龙飞报仇。”
“报仇吗?不过是断了手筋脚筋而已。你双臂俱断,有没有想过报仇?”声音问道。
原来老人双臂皆失,两只袖子空空如也。老人沉默了,但终究还是回答了声音的疑问。
他笑着说:“报仇,对你还是对子游?若真要杀了你们,我早就动手了。你说我这个样子,就算你给我机会,我拿什么动手?”说完双方各是一阵大笑,仿佛兄弟之间聊家常,狠话说在嘴里,情谊放在心上。
那声音也笑道:“所以我给了子游机会。你们之中总归有人要来杀我,若真的可以,能死在自己人手里,也算有始有终。只是席师兄太可惜,希望他不会怪我。”
“那些后辈,你可有打算?”老人问道。
“我还没想好。”声音回答道。“倒不是怕那些乞丐跟和尚,只是,若就这样杀了他们,就没有人为死去的那些人申冤了。我们这样活着,也是寂寞。”
“人老了就容易寂寞,只是要杀现在的你谈何容易,这样算不算为难他们。”老人又笑道。
此刻的太阳已经完全淹没在云层里,黄昏还在挣扎,天色未暗,月亮却已经升起来了。
老人还在等着声音的回话,过了许久,声音终于继续说道:“子游自有他的打算。你不是也有自己的计划么。不如我们打个赌吧。我当坏人,你当好人。最终是死是活,谁死谁活,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也好,这样一来,我或许能借他们之手杀你,也算了了我的心愿。”老人说道。
“我也很期待。”声音回答道。
天色终于完全暗了下来,老人转身离去,另一个人的声音也没再响起。
第二天,药王谷年轻一辈出类拔萃的几个人骑马前去中原城。另一边,一个带着鬼影面具的人藏匿着身形,紧跟其后。
此时正是无涯离开的第二年,所有人都习惯了。因为大家都知道,若他不死,总有一天会回到中原城。
人若有期待在心里,便不会失去希望。
何况,用怀山的话说,无涯一个大老爷们儿,用不着别人瞎操心。
一切只因情意起,勿触真怒终释怀。
若不在乎离别苦,怎知相聚尽是缘。
但未来总是不期而遇,在你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让你措手不及。
对毓儿来说,自己的未来也是一片未知。在中原城的日子,总会让人忘记时间流逝,忘记烦恼。而且那日在少室山上,自己早已对怀山情根深种。
路再曲折,也会朝着终点的方向延伸。毓儿知道,药王谷,终究是自己的人生道路上的一个甩不掉的噩梦,她逃不开,躲不掉,唯有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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