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隐隐听到风中传来的夜枭振翅的声音。
由远及近细微拍打的声音,在最寂静的顶楼也成为了突然炸响的异动。他寻声去望,熹微的星光下有黑影从身侧掠过,带着一声嘶哑难听的喊叫一头扎进了漆黑的森林里,不见了。
羽生再度抽出魔杖挥了一下,眼前显现的荧光里表示还差两分钟才到宵禁的十一点。
而他今晚却莫名其妙的早到了许久,已经站在天文塔的天台上吹了近半个小时的冷风。
毕竟在魔法世界里想要保暖是很容易的事,或许他只是想要找个安静的环境梳理自己有点乱了的心境。
明明拉文克劳已经能算霍格沃茨最安静的休息室,往往只有低低浅声的交谈和纸页翻动的轻响,但他却仍觉得吵闹。偶尔有巫师宽大柔软的衣摆自眼前飘过,都能让他回忆起王君那件风格鲜明的斗篷,拖曳在雪地上与积雪一色的衣摆,和自斗篷下探出来的温暖的指尖。
只是短短几次交集而已,好像就已经在记忆中留下了鲜明的印痕。
可是她只有四年级,刚刚十五岁。
所以那些肆无忌惮的撩动和接近,哪怕能够判断是真切的情感,也会忍不住猜测是否只是少女一时兴起的冲动和玩心。
隐约间又能感受到隐在袖中的手指有了些麻木的感觉,显然保暖咒正在逐渐失去效力。羽生抽出魔杖准备再次补上一个,却看到有光远远从身后透近,伴着轻微响起的脚步声。
羽生回过身去,看到了举着魔杖的半根胳膊。
下一秒有一只手凭空出现并揭开了虚空,王君从隐身斗篷下现出了身形。
“原来深夜的霍格沃茨真的很可怕。”她说,上来就是很熟稔随意的姿态,轻而易举的让他大半个小时的静心思索都白费,“我遇到了血人巴罗,他好像看得见我,还点了点头。”
说着她将隐形斗篷拢好抱在怀里,如水一般柔软的织物流淌在月光下,有细微闪耀的粼粼波光。
“但还好有你在。”而且很快她便原形毕露的开启了嘴甜模式,还很信赖般的弯出了含笑真诚的眉眼。
心跳有瞬间毫无章法的加快,许多事情总能在接触更多后由自如转变为无所适从,羽生侧过头逃避般的调整着笑了下,转瞬即逝的有点勉强的仓促。
“……有事情要做的话还是赶紧动手吧?你的头发”视线随着欲言又止的停顿再度转回,她很明显是洗漱之后再过来,长发披散着,还带着些湿气的垂坠,在冷风呼啸的顶层简直是在将自己明目张胆的往着凉里折腾。
于是捏住魔杖准备为自己续航保暖咒的手自觉的指向她,念出了烘干咒和防风屏障。
仿佛如今也能自如的同她保持在微妙的距离里,还不够名正言顺却又有几分心照不宣的理所当然。正如她在收到咒语之后并没有多余的道谢只是望来了开心含笑的眸光,一举一动都带着更近一步的试探。
而他明明清楚了解,却总在不自觉的配合着她的步调。
“我当然有事情做。今晚的天气不错,可以看到星星。”不比他偶尔会出现的尴尬和窘迫,王君好像一直都很神态自若,闻言她招呼了羽生一起转身进了塔楼内部,还挥动魔杖将所有的窗帘都拉紧。
瞬间所有的光亮都被吞没,彼此间都不能望见对方的身影。
羽生挥亮了荧光闪烁,从魔杖尖端冒出的不算太亮的荧光下,他看到王君走到了房间正央巨大的天文仪器面前以魔力启动——霎时黑暗的空间中闪烁出了漫天星河。
“不过还是用这种方式更方便一些。”
魔法世界的星象仪以魔力载动,投射出的影像高远而逼真。在这之下看到她走来,漆黑的长发和简单的巫师长袍上,仿佛真的披满了星光。
本就长相美丽,何况再有天然惊艳的点缀。
哪怕知道这漫天闪烁的璀璨不过只是投射而出的假象,却依旧忍不住为此而屏息心动。
可他却不知道王君也是同样的感觉。星河倒映下的少年同样对她有着神秘而温和的吸引,配合着他如今已经会不自觉的作出的贴心的举动,王君觉得自己已经胜利在望。
于是她轻轻的笑起来,面对心仪的男孩恰到好处展露出的矜持却又缠绵的尺度,很随意的开头了聊天,“我的星座是白羊座……找一下,那个是吗?”
受她魔力启动的星象仪,能轻易随了她手势的挥动星河斗转。瞬息之间从眼前飞速掠过的庞大星云,带着绚丽璀璨的光团,仿佛真正置身一望无际的宇宙深处。
这是再度由她带来的时空错乱感,仿佛天地之间唯有她与他二人存在。偏偏她还要在此时回头看他,星光倒映下狡黠灵动的双眼,昭然若揭的表示她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带给他特殊暗示的确认。
受她魔力启动的星象仪,举手投足间自然能轻易为她所控。说话间王君已然挥动魔杖让星河斗转,刹那间飞速流转的群星再度定格。
闪耀在眼前的正是她口中提及的白羊星座群。
原本只是简单散落的星图,在被星象仪收录后也被连接勾勒出了代表象征的图案。可却也还来不及欣赏,就见她仿佛只是拉过来看一看般简单打量了两秒,随即迅速挥开寻找下一个目标,声音中还带着点迫不及待。
“轮到你了,你的星座呢?”在与羽生结弦熟悉起来之前王君从没想过自己居然有如此天然爱撒娇的一面。明明也只是比自己大了一岁而已,甚至也不曾真切接触过太多属于他的成熟的模样。但当身侧站立的少年与搜寻到的资讯中的身影重合,却总是忍不住释放出性格中不常现于人前的那面。
或者是天然的直觉着,这种样子更能讨他喜欢一些。
羽生有瞬间的愣怔,回过神来后简直要忍不住笑出声。
他已然有些不懂王君为何能在霍格沃茨拥有这样的声名。
纵然总是配合着斯莱特林的出身摆出一副唬人的样子,但确实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那些不经意乃至故意间流露出的精灵可爱的一面,甚至是毫不自知因太过主动而更多的交与到自己手中的掌控权,仿佛只需要轻轻收拢怀抱,就能够满抱住属于自己的温暖。
轻而易举到不可思议。
……不,或许这副样子才是她故意做出的表象。
分明在紧迫的赛场之上也能够冷静的决断,面对咫尺就能触碰的感情反而有反复游移的患得患失。归根结底或许是她留下的印象中更多的是狡黠,而由她带来的这份突然但深切的悸动又不得不谨慎认真的验证。
“射手座。”他说,看她终于将轮回旋转着的漫天星斗再度定格,拉伸放大到眼前的星群要比先前的白羊座复杂的多。
“射手座?你的名字是结弦,跟星座有关系吗?”
冷不丁抛到面前的问题有些熟悉,射手座的单词他并不太熟,张口犹豫了几秒之后无奈的问了句“CnIspekJpnese?”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他换回了熟悉的母语继续说,“是的,父亲起名结弦就是对应射手座的意思,他……”
未尽的话消失在定格的视线里。
借着魔杖尖端未曾消失的荧光闪烁和群星闪烁的微光,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耳上垂挂的耳坠正是今天的霍格莫德之行的最后,在路边的摊位上一起买下的魔法饰品。
不知道是由什么材质打磨而成的、被施加了效力短暂的翻译魔咒,在一段时间内可以听懂任何种族的语言——据说还包括人鱼等神奇生物——的一次性的小玩意儿。
当时他们正在进行的话题正是他不太流畅的英语,比他少在英国呆了一个年头口语却吊打他的王君在表示了好奇和不解之后,拉着他跑到小摊前说,“那你买这个送给我好啦!”
到如今她送出的手链还绕在他的手腕上闪烁着微弱的荧光,而由他送出的耳坠已经在她的耳间失去了该有的光泽。
……是误打误撞还是?
瞬息之间闪过的念头轻易引发心神的动荡,在她尚未察觉的当口羽生迅速反应,继续以日语接下了话音。
“他也希望我的人生可以像弓弦一样张弛有度,有这样的含义。”
“是这样啊,感觉是很有深度的名字呢。而且非常好听!”配合着轻微晃动着的耳坠的黯淡,她轻而易举的听懂了语言,“我的话就没什么特别的解释啦,只是听起来蛮大气的。尤其是英国这边名字在前的念法,特别像皇帝……”
她望过来的眸光依旧灵动狡黠,是天然伪装的屏障,能将真相隐藏在或真或假的试探里,不动声色的暗示自己其实只是一时兴起。仿佛这样就可以长久的把握住主动,不论得到怎样的结局都能潇洒的立于不败之地。
可在此时之后再度看她,那些曾让人捉摸不透的突然靠近和肆意主动的邀约,或许都要加上“蓄谋已久”的前提。
是可以这么想的吧?毕竟放眼整个霍格沃茨,出身日本国籍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所以她这份明明听得懂日语却仍要给自己加上一层遮掩的行为,……或许是复杂人性中被她隐藏了起来的害羞的含蓄?
羽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王君不太理解他的笑意为何姗姗来迟,却也能勉强对应上自己方才的玩笑。但不等她下一步反应,抱着肚子直起腰来的羽生已经一本正经的指向了她的耳侧,用娴熟的日语提醒。
“你的耳坠失效了。”
王君:“……?”
这句不带丝毫前提和转折的话饶是王君也懵了一瞬,随即她便瞬间反应到大惊失色,“不可能?!明明只有一天不到的时间……!”
条件反射下最直白的反应老实的将真相坦诚,下一秒她猝不及防,突然被抱进了一直向往的怀抱。
“?!!”
接二连三的刺激就算是她也处理不及,难得因无措而失语的当口能清楚听到耳边传来的属于羽生的颤抖的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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