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男子,伯格斯统就确定了这就是他要找的人。现在应该是早上五点左右,在这种时候起床是军人才会养成的习惯。男子虽然穿着便服,但却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身上深深印刻着“军人”两个字。尽管这里远离海边,但伯格斯统却嗅到了潮水味。这个男人的灵魂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而是海洋;血管里流的也不再是血,而是海水。他从骨子里就已经成为大海的俘虏,注定是生活在海上的人。伯格斯统从没在别人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海的气息。
这样的人每增加一个,格尔哈特对自己的责难就多了一分。结果一整天,伯格斯统是不用说了,连格尔哈特也没能好好过。
伯格斯统压抑住心中的不满,咬着牙仍旧坐在原地。格尔哈特毫不留情的拒绝的确让他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但正因为被拒绝,反而更想得到这个人。
伯格斯统注意到格尔哈特手里拿的东西,不由得笑了,他说道:“因为您看起来好像是想让我留下来的样子。”
伯格斯统清醒之后,没有痛哭,没有大叫,也没有说要去报仇,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舰长告诉他的事情。等身体恢复后,他加入了海军。被分配到曾经救了他一命的巡逻舰上。
他当上舰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德国的汉堡去拜访一个人。
但是每当看到有人诚恳地前来请求时,格尔哈特就会想起以前的事,而自我厌恶起来。
在伯格斯统十五岁的那年秋天,师傅带着他和许多渔夫一起前往更北方的地方捕鲸鱼。因为附近的鱼群已经不能够维持渔夫们的生活了,他们不得不冒着危险去遥远的北方寻找生机。那是伯格斯统第一次见识到故乡以外的海,第一次体会到北极的寒冷,第一次看到鲸鱼,也是最后一次和师傅说话。
救起伯格斯统的是瑞典皇家海军的巡逻舰,因为发现了一只半边身子是血的鲸鱼而一路寻了过去,结果发现一个少年趴在木板上漂浮在海水中。除此之外,没有看见一个人,只有船的残骸。
抱着许胜不许败的信念,伯格斯统敲响了格尔哈特提督家的大门。他所站的木制楼梯已经被磨得很光,当中要比两边稍稍凹陷一点,显然是有无数只脚曾经踏过这里。
回答他的只有紧闭的大门。
然而在成为舰长之后,所得到的任务充其量不过是巡逻、考察、警戒和护卫,完全没有让他发挥才能的地方。伯格斯统并没有失望,他一面召集人才,一面耐心等地待机会。
春天的草地是极其柔软而且舒适的,淡淡的泥土味和花的香味混在一起飘进了鼻子。小鸟儿轻快地穿过树林,召唤着同伴。这里真是最适合郊游的地方了。然而伯格斯统现在却像是苦行僧一样坐着,闭着眼皱着眉,还被几只淘气的翠雀当成石块停下来歇脚。
在伯格斯统参加海军的时候,格尔哈特※#8226;阿迪肯的名字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北海。原本北海一带群居着许多海盗,见船就抢,猖獗至极。作为德国海军提督的格尔哈特接受了剿灭海盗的任务。他曾在一天时间里连续击溃数十艘海盗船,吓得其余的海盗有整整一个月没敢出现。以后,海盗们只要远远望见格尔哈特提督的舰队,立刻就掉头以最大速度逃跑,交手这种事根本想都不敢想。更多的海盗则是连逃跑的勇气也没有了,反正被追上也是迟早的事,不如先投降罪名还比较轻。瑞典海军甚至用格尔哈特的战例来当作海战的讲义。
格尔哈特第二次出现在了伯格斯统面前,这恐怕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伯格斯统说道:“我是赫德拉姆※#8226;约阿其姆※#8226;伯格斯统,是专程来求见您的。在见到您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伯格斯统以前也曾想过,格尔哈特提督为什么会突然辞去职务甚至退役,直到现在也没有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竟会让这个男人离开大海。如果能够知道原因,或许就能够说服他。但是这个男人显然是不会主动把自己的事告诉别人的。而且就算自己猜到了,对方也不见得会承认。
不断地立功、升职,到二十二岁时已经是准将,并且成为军舰维斯泰洛斯号的舰长。维斯泰洛斯号是兵工厂刚完成的巡洋舰,几乎融合了当时瑞典国内的所有最新技术。为了表彰伯格斯统在一个月前的战斗中顽强地抵抗,使敌方战线崩溃,使瑞典海军最终取得胜利,特意将维斯泰洛斯号赠给他。
格尔哈特完全可以不理会这种无礼的问话,只要他关上门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就像他以前一直做的那样。这间屋子就是他最好的保护伞。可是现在他却没办法用同样的方法来对待这个年轻人。如果不说些什么的话就意味着默认了,所以格尔哈特说道:“只不过是因为厌倦了出海,所以……”
从他的背后传来了沙哑的声音:“可以告诉我您离开海军的理由吗?”
格尔哈特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伯格斯统面前,那是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杯水、面包、黄油、鸡蛋还有苹果。“吃完了有力气就走吧。”说完他又转身离开。
外面的年轻人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一下了,满脸的倦容,布满血丝的双眼,还有深深的黑眼圈,只有身体还在勉强支撑着,即使如此,他也没有离开。他是那样地相信自己,深信自己一定会带给他希望。格尔哈特的心里仿佛被针刺到一样抽痛着。这么好的年轻人却为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而自己根本就不值得对方如此期待。
清晨的一丝的阳光射到了伯格斯统身上,他的姿势和昨天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只是脸色差了点。
伯格斯统只是轻轻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罪。我只知道我需要你的帮助,即使你自认为有罪也一样需要。”他没有大吼大叫的力气了,只能眼看着格尔哈特消失在门里。
伯格斯统自然也有着相同的想法。格尔哈特的才能对自己来说绝对是最大的帮助,无论用什么方法也一定要说服他。
然而就在功勋累积到最高峰的时候,这位提督突然退出海军,隐居起来。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军部的竭力挽留也没用。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至今还有众多的仰慕者前去登门求教或者请他出山,无一例外全都被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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