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大宴，一盏白色灯笼飘然而至，苍云聚拢，风雷异变。
猎猎狂风吹起了布衣青衫，摇曳的烛火像极了平江城黑夜中那一缕光明，伴随着清响的梆子声。
“许……许大爷……”
周道喃喃轻语，脸上溢满了愕然之色。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平江城那位时常邀他吃狗肉火锅的打更许大爷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御妖司，出现在山海宴上。
然而，就在许大爷出现的那一刻。
当一众大佬看清来人，竟然纷纷从各自的席位上站起身来。
众人脸上的神情豁然变了，有震惊，有疑惑，也有忌惮……不一而足，精彩万分。
东司主紧紧握着【陈玄古剑】，刚刚的自信从容在许大爷出现的那一刻竟是消退了几分，取而代之地是浓浓的敬畏。
“这……这老头是谁？怎么大佬全都站起来了？”
“他看着好像是个普通人，为什么大家表情全都变了？”
“他……他好像不是我们御妖司的，怎么进来了？卧槽，总司大人竟然亲自迎上去了。”
众人窃窃私语，在一道道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陆仙游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了许大爷身边。
“您怎么来了？”
“小陆啊，我若不来，你这席怕是吃得不痛快。”
许大爷晃动着手中的灯笼，目光有意无意间瞥向周道，咧着嘴，露出满口的黄牙。
“师傅，你走了多少年了？总算愿意露面了。”
就在此时，罗甲也迎了上来，这位粗犷大汉不禁动情，难掩激动之色。
“师傅？这位上代九神柱硕果仅存的大佬叫他师傅？”王小乙凌乱了。
他可是也见过许大爷的。
不仅仅是他，王玄之，马应龙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见到了不可置信的骇然。
“见过老总司。”
那一众大佬纷纷行礼，就连刚刚那姿态居高的巨老也放低了身段，表示出足够的尊重。
如今御妖司内认识这位老人的或许已经不多了。
可是一众大佬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许九重，这可是上代总司，执掌御妖司近五十年，一身修为超凡入深。
妖族怕他，镇魔司畏他，道门敬他，就连朝廷都对其荣宠有加。
即便当年，他卸下总司之职，秦皇曾经明发上谕，调派了大量人力物力寻找这位御妖司最具影响力的龙头，要将其供养在京城。
因为，他在，便是一尊丰碑，无人胆敢逾越雷池半步。
如今，他回来了。
“上代总司……许大爷！？”周道双目圆瞪，死死地盯着许大爷，一脸的难以置信。
平江城，那位打更人，一口黄牙，嗜好狗肉火锅的许大爷，竟然是御妖司上代总司！？
这未免太梦幻了些！！
“老总司，您怎么来了？”北司主赶忙上前，陪着笑。
当年，他曾经为老总司赶过马车，因为赶车赶得好，被其提携了上来，堪堪数十年，如今却是已经坐上北司主的高位，统领北方三十万斩妖卫。
换句话说，当年许大爷是他的老领导，他则是许大爷的司机。
“谁在说话。”
许大爷眯着眼睛，歪头一看，神色如常。
“原来是北司主啊。”
话刚出口，北司主御天河立刻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扶着许大爷的手猛地一哆嗦。
“老总司，你可折煞我了，叫我小河便成了。“北司主干笑了两声。
在这位上代总司面前，他可不敢托大摆谱。
谁都知道，许九重掌管御妖司将近五十年，不知掌握着多少人脉资源，即便如今已经不在其位，可是能量依旧巨大。
据说，宫里五大高手，有两位跟他是结拜的兄弟。
天下七十二洞妖王，超过三分之二跟他都有交情，就算是镇魔司那边他都有各种明线暗线。
至于御妖司内部，那就更不用说了。
如今的九神柱有超过一半是他提携上来的，上代仅存的罗甲还是他的徒弟，至于其他硕果仅存的耆老大部分都是跟他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兄弟。
一句话，这位老总司回来了，那他便是御妖司的天。
面对如此存在，北司主哪里还敢托大？直接摆正了自己的姿态。
“江湖之上听潮涨，自有前浪归无声……我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许大爷感慨了一句。
“老总司，你说得哪里话，你回来，我们的主心骨便在了。”旁边，眉心处有着血色印痕的耆老激动道。
当年，他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封妖师，却是许大爷慧眼识珠，认定他是可造之材，将其提拔了上来。
如今岁月虽逝，可是这份恩情犹在。
“小童啊……多年不见，山海宴上也有你的一席之地了。”许大爷眯着眼睛笑道。
“人老了啊，就显得啰嗦，自然也会有人看着不顺眼。”
许大爷话锋一转，突然转身，看向了东司主。
“那是谁来着？”
“老总司，我是东灵。”王东灵心头一动，神色有些不自然，却还是迎了上去。
“东灵？”许大爷略一思索：“年纪大了，不记事了……哦，是小王吧！”
王东灵嘴角抽了抽，干笑着点了点头。
“当上东司主就是不一样，声音都比别人大！怎么？得了把破剑，尾巴都藏不住了？”
许大爷突然翻脸，刚刚的重逢叙旧豁然神隐，话语凌厉，直如太白仙剑，飘忽不定，杀人诛心。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渐渐凝固，气氛好似冰洁，王东灵的脸上更是覆上了一层寒霜。
“老司主，这可是陈玄古剑，初代总……”王东灵耐着性子道。
如果刚刚那话是陆仙游说得，他早就翻脸动手。
可是面对许大爷，他有着太多的顾虑和忌惮。
“那又如何？”许大爷不等他话说完，便直呛声道。
“山海大宴，或许你们已经忘了，第一次山海宴的主菜叫做什么。”许大爷凌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
众人心头咯噔一下，顿觉惊悚。
“那道主菜叫做【江山一桶】。”许大爷冷笑道。
“当年初代总司跟随太祖，征伐天下，平定慌乱，后来新朝初定，便有许多人生出了别样的心思，有功之臣，自然可以坐享这江山福祉？”
许大爷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第一次山海宴，也是二十八个席位，只有一小半人活了下来。”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顿起恶寒。
至于下方后辈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初代总司亲自出的手，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江山一统。”
“都觉得自己有功劳，有实力，便可以真正做主了？”许大爷冷笑，目光落在东司主手中的【陈玄古剑】之上。
“御妖司乃是朝廷御社，不是江湖门派，总司任命需要皇权许可，你拿着一把剑来就想坐那位子？”
许大爷提着灯笼，漫步走到了东司主的身边，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
“这叫造反！”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东司主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所有人的脸色都随之一变，这个帽子实在太大了，叩下来便是抄家灭祖，灰都得给你扬了，家里的鸡蛋都得给你摇散黄了，就连被子都得拿出来晒一晒，螨虫都得给你除了。
气氛顿时变了，许大爷三言两语便将局势彻底给扭转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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