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气,不管是大江南北,都到了最酷热的时候,除了迫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在那毒辣辣的日头下赶路。
就算是押解囚犯们的官差,也是满心的不情愿。
这一路行来,钦差大人和将军自是有轿坐有人打扇,沿途还有官员送来冰桶降温解暑,他们却不得不顶着日头赶着这些囚犯上路,尤其这些人大多是老弱妇孺,动作慢的要命,还时不时地晕倒几个,搞得他们满肚子的火气,又舍不得浪费水去浇醒她们,就用手上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了下去,生生将人打醒了再走。
从金陵到京城,两千多里的距离,若是正常行进,最多也就十来天的路程,可带着这些个囚犯,成日价的哭喊哀号,动不动病倒昏迷,这一行人走了大半个月,方才走到了京城近郊,还没进城,已经伤亡了好些个,甚至有些伤病得厉害的,也直接被扔到了路上,生死由命了。
眼看着快要到京城的时候,又有两个女子倒了下去,再也站不起来。
君家直系的亲眷,都被关在囚车之上,后面被锁链铐着走的,都是些在金织坊工作了多年的绣娘,因为御锦一案,都被牵连进去,一并带往京城。
这些女子哪里吃过这等苦,风吹日晒,食不果腹,又饱受官差的欺凌鞭打,就算是个男子也很难熬得住这么长途的押解,更何况她们。
一有人倒下。 就会有好几个被铁链锁在一起地女子被牵连着摔倒,一时间,众女哭声震天,思及入京后更悲惨的命运,真恨不得直接死在此处,省了之后无穷无尽的痛苦。
君宇辰和君宇凡被关在同一个囚车里,那囚车的高度正好卡在脖子上。 双脚勉强着底,若是一站不住。 就会被勒着脖子,所以一路上都只能站着,最多再加双手硬撑着不至于倒下,只是人已经被烤得昏昏沉沉,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如今一听到后面的哭声,君宇辰艰难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不由苦笑了起来。
君宇凡见他还笑得出来,忍不住怒骂道:“你还笑得出来?我们这些人都是受了你的连累,你看看,她们与苏飞烨无冤无仇,都要被你连累到这种地步,还要我帮你去指证苏飞烨,我真是被你坑死了!”
君宇辰的双唇早就已经干裂开来,一张口。 就渗出了些许血渍,嘴角却依旧挂着抹冷冷地笑意。
“你自己做过什么事自己清楚,少将黑锅都扣我的头上,更何况,你还有别地选择吗?看看后面的人,真正是谁害了她们。 你自己明白!”
两人都已经没了力气,只能站在那里互相瞪眼,尤其听着后面女人们的哭喊,更是静不下心来。
“啊——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前面的囚车上,突然传出了君燕飞的尖叫声,他们一起抬眼望过去,只见君夫人倒在囚车里,虽然看不清脸孔,也知道她只怕是撑不住了。
自从下狱以后,她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 君燕飞后来入狱的时候。 看到她已经神智不大清醒了,平日里她虽然跟君夫人并不亲近。 可如今同病相怜,也就担起了照顾她地责任,这个君家最不待见的二少奶奶,大难之后,反倒真的成了君家最坚强的一人。
两辆囚车相距不远,君宇辰强撑着身子,高声冲着她叫道:“二嫂,娘——她怎么了?”
君燕飞回过头来,眼中含泪,哽咽着说道:“夫人她——她只怕是撑不住了——”
“娘——”
君宇辰悲呼了一声,虽说君夫人曾经处心积虑地算计过他,可这么多年来,她也给了他不少的关爱,从未让他知道自己本来的身份,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想要记住的,只有她曾经给予的温暖,就算是当初离开君家,也只是为了小舞,而不是真地怨恨这对爹娘,却没想到,曾经那般风光的君家,也会有这悲惨的一日。
就算他有多少话想说,想要她知道,自己真的不曾伤害过大哥,是真心当她亲娘般的敬爱,都已经来不及了。
“博儿!博儿!——”
君夫人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突然听到声音,猛然从君燕飞怀中坐起,双目直视着前方,目光中充满了惊喜地大叫起来。
君宇辰听得心头一酸,知道她神智混乱,将自己错认成了君宇博,可此时此刻,却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心情,只是望着她叫道:“娘,是我,我就在这里,您一定要撑下去啊,等到了京城,就会好了地。 ”
君夫人目温柔之色,喃喃地说道:“博儿,博儿,真的是你吗?娘好想你啊,你总算知道回来了——”
她强撑着想要站起身来,君燕飞急忙扶起她来,看着她将手从囚笼中伸出去,却没有伸向君宇辰那边,而是朝着一个空荡荡的方向抓去,好像那里才有她一直惦念的人一般,一抓抓了个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博儿——你为什么要离开娘?是不是还在怪我?博儿——不要走——”
君宇辰的手僵在了囚笼上,死死地抓住上面的木栏,连木刺扎入手中,鲜血长流,都全然没有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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