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大漠,一条长河蜿蜿蜒蜒,如长蛇,延伸到天地一线的尽头。
斜阳倚在地平线上,徐徐落下。
一群风尘仆仆的赶路人走在大漠上,他们每个人都步伐急促,似乎身后有什么猛兽追来。但都沉默不语,安静地赶路,一路上只能听见众人的脚步声。
走在队伍前方的男子从破旧的衣服里摸出了一张羊皮卷,上面绘制了一副简单的地图。
“傅老大,接下来如何走?”从队伍中走出了一个藏在长袍之中的女子,她的2声音有些沙,但依旧如珠玉落盘,清脆响亮。
傅老大正值壮年,粗犷的胡须让其方刚的脸容显得更为狂野。
他将地图收入怀中,望向夕阳落下的方向,说道:“往西二里,有一间客栈,我们去哪里先歇一歇!”
女子点头,不再说话,走回了队伍之中。
夕阳西下,天地渐渐被黑暗吞没,但这一行人并不敢点火,只是跟随在傅老大身后,无声地赶路。
在傅老大的带领下,这支赶路的队伍果真找到了一间客栈。
整间客栈名为风尘客栈,名字倒也挺贴合,在这漫天荒漠之中,能够接待的客人自然都是风尘仆仆。只不过客栈看上去有些破旧,门上的牌匾残缺了一大块,两扇门扉仿佛一碰就倒,但走入客栈之中,却别有洞天。
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风尘客栈该有的都有了,两个懒洋洋地小厮无精打采地啃着花生,破旧的柜台处一个老叟慢慢悠悠地打着算盘。
“小二!”傅老大喊了一嗓子,惊醒了风尘客栈的人。
“兄台什么路子?”两个小厮纹丝未动,冷不定地问了这么一句。
傅老大背起双手,粗声道:“龙门里,走出来的!”
“咦?”两个小厮总算有些反应,两人相视一眼,其中那年纪比较大的小厮走上前来,狐疑的目光看了傅老大一眼,惊疑问道:“兄台可曾藏了水?”
傅老大一声冷笑,“何止藏了水,还送了神!”
“哎呀!”那人一拍大腿,拱了拱身,脸带笑容,陪笑道:“原来几位都是大家,小的失礼了!大爷,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你姥姥的,怎的一点眼色都没有?”
“哦!是小的没见识,楼上请!”小厮见来了大客人,那是十分高兴。
傅老大一行人连日赶路,正饿得发慌,难得总算遇到一间像样的客栈,自然是吩咐小厮准备些酒菜,好生歇息一番。
“小二,上几坛子酒,再来二十斤羊肉!”
“好嘞!”
大漠之中,食物不多,酒自然不是纯的酒,但肉倒是真的肉,用的都是老羊肉,几杯浊酒下肚,再啃两口羊肉,滋味如何不好说,但至少能填饱肚子。
傅老大用银针试了试酒和肉,见银针没变色,对众人点了点头。
一行十六人,开始狼吞虎咽起来,那小厮见状,都怀疑是不是一群饿死鬼上门,这群人到底几日没吃饭了,吃相竟如此可怖?
两个小厮心里惊讶,但都不说话,二十斤烤羊肉,不一会儿就没了,傅老大打了个响指,两人又端上二十斤烤羊肉,酒水也上了好几坛子。
哐当!
客栈的大门猛然被人踹开。
傅老大眼神移动,同行的人也都停下了吃东西的举动,望向客栈门口。
只见年纪小的那小厮骂骂咧咧,走到门口大骂道:“你们怎的如此无礼……”话未说完,一锭金子放在了他的手中。
来者是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锦帽貂裘,腰悬长剑,气度不凡。年轻人背后还跟着五个光头汉子,面相凶恶,背着大刀,无论怎么看都绝非善类。
“这些够吗?”年轻人显得彬彬有礼。
“够了够了!”小厮接过金子,眼都瞪直了,什么来历也不问,便恭敬地将六人请入客栈内。
“这位大爷,您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小厮殷勤问道,看在那锭金子的份上,招呼得格外热情。
年轻人一眼就看到了傅老大一行人,嘴角微微勾起,笑道:“不用,我们是来找人的!”说着就迎着傅老大等人走去。
傅老大放下酒碗,叹道:“没想到,你还是追来了!”
年轻人就在傅老大对面坐下,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水,喝了一口,“啧”的一声,摇了摇头,望向傅老大,说道:“我说,傅大哥,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馊水您还喝的下去?想当年,你带着我们兄弟几人,喝得可都是世上最烈的酒,骑得也他姥姥的是最火爆的烈马。”
“你也会说当年,人是会变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大哥你怎么就往低处走呢?听小弟一句劝,这些人,交给我们,你跟小弟回去,陛下已经承诺,你只要肯回头,依然是咱们图蒙国的第一勇士。”
此话一出,桌子两旁的人身子都是一僵,那个曾经与傅老大说过话的女子都面如死灰。
年轻人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傅老大,似乎想要看出什么端倪。
“跟你回去?只怕跟你回去以后,你这条毒蛇能把我吃的骨头都不剩!挞拔莫山,你当年背着我干的事情,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傅老大自嘲一笑,又道:“想当年,我和老二都这般信任你,却没想到你为了雅儿公主,居然连你亲哥都敢杀!”
年轻人挞拔莫山闻言,面色登时如黑云蔽日,阴沉至极。
铮!几个光头恶汉大刀出鞘。
“傅明楼,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得逼得我兄弟相残才行吗?”
“哼,你这等小人,不配提兄弟二字!”傅老大重重地放下了酒碗,碗中酒水荡漾。
傅老大与挞拔莫山剑拔弩张,眼看一场恶战即将开始,这时,一直坐在柜台的老掌柜突然开口了。
只听他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你们可曾听过这样一个故事?”
“哦?老人家,您想讲个什么样的故事?”挞拔莫山觉得有些意思,一个普通客栈的老掌柜居然敢插手,他倒要看看这个老家伙要做些什么。
老掌故眼中浮现缅怀的色彩,浑浊的老眼看向客栈的角落,那里除了一把锄头什么也没有。
“你们可曾听说过赛神仙的名字?”
“此人是谁?”挞拔莫山冷笑起来,“此人好大的口气,竟然号称赛神仙,难道他真的比神仙还厉害?”
老掌柜摇了摇头,道:“他倒不见得有多厉害,只是这名号确实不是他自称,而是中原武林众人一致认可,盖因其有一门绝活,傀儡。”
“据传,赛神仙做的傀儡与真人无异,而且在他的控制下,即便是表情都能有些变化,因此才被人成为赛神仙。话说这赛神仙年轻时,并不是武林中人,甚至连武功都不会,而是一个草庐的教书先生。”
“那他究竟是怎么在武林中留下赫赫声名的?”挞拔莫山问道。
“这事得从他三十岁那年说起。他教书的草庐并不大,但是从那里走出来的弟子,来头就有些大。大将军十万人屠你们应该知道吧?没错,他就是从那草庐里走出来的!”
此话一出,狂风大作,屋内灯火摇曳,挞拔莫山等人登时瞪大了双眼,惊骇不已。
“什么?大将军竟是此人弟子?”挞拔莫山听到那“十万人屠”四字,仿佛想起了那如苍龙一般的魁梧身影。
图蒙国大将军,十万人屠,此名并非他的真名,而是源于三年前的盘龙城一战。那一战中,大将军一人匹敌十万唐军,攻破盘龙城,率领图蒙大军连下十五城,举世无敌。亦是因为他,千年大唐毁于一旦,被图蒙大军一路攻破到洛阳。之后大唐发生动乱,先是丞相宇文晋元叛乱,率领三十万禁军包围王宫,将大唐皇族屠杀一空,随后与图蒙国达成协议,以每年进贡大量财物为条件,复辟燕国。
在大唐首次重创之时,更为雪上加霜的事,北郡王洛清河、忠贤王张楚风两大诸侯王几乎同时反叛大唐,于长安以北割据一方,分别建立赵国和楚国。而唐军南疆统领宋无能趁大唐陷入危机,落井下石,也背叛大唐,建立姜国。
大唐剩余势力迫于无奈,只能向东海收缩,以沿海诸城为防线,拥护最后的皇族子嗣李显为唐王,建立后唐国。
至此,大唐千年江山一分为六。
即使到了如今,图蒙国依旧是苍神天下的第一强国,除了后唐国以外,燕国、赵国、楚国和姜国无一不是每年都要向图蒙国进贡,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大将军十万人屠。他一人,足以匹敌十万人,无论放在任何地方,都绝对是时间最可怕的杀神,无人不惧,无人不怕,无人不敬。也正是因为十万人屠的震慑,诸国不敢有异心,亦不敢违逆图蒙国。
作为图蒙国的子民,挞拔莫山对大将军自是熟悉,只是没有想到,大将军居然是一个中原草庐先生的弟子。听到这里,挞拔莫山对那赛神仙有了兴趣,想要看看这教出大将军这等豪杰的塞什么究竟是何等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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