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正下着小雨,滴滴答答。雨滴顺着吕平的脸颊缓缓落下,在他的面前的碑上刻着“吕实武之墓”几个大字。吕实武是吕平的父亲,但是吕平对他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家中保存的几张照片以及他留下来的那间书房。吕平的母亲叫林修婉,在林修婉快要临产的那天,外面同样下着小雨,她等啊等,直到被推进产房也没等到丈夫的身影。
关于母亲林修婉,其实在遇见吕实武之前一直不算幸福。林修婉的父母在蒲和这一座小县城做着茶叶生意,夫妻二人为此奋斗多年,生意一直没有起色,好在女儿林修婉非常孝顺懂事,打小就在店里帮助他们二人照顾生意,二人也算十分欣慰。但是老天爷似乎并不同情这一家子,在林修婉十三岁那年,夫妻二人在外出拿货的路上突遇车祸永远离开了她。失去至亲的林修婉顿时慌了神,一时间,茫然,害怕,惊恐,不知所措,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孤苦无依的她被邻居收养,失去父母的疼痛伴随着她度过了接下来的五年,直到遇到了那个叫吕实武的男人。
吕实武和林修婉一样,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但是从小对古代兵器的痴迷使他坚持了下去。他独自一人找到了一位木匠师傅,在每次工作结束后,他都会将多余的木料带到破烂不堪家中,一面翻阅史书,一面自己动手制作武器模型。后来通过挨家挨户贩卖自己的手工艺品,攒了一笔钱并在镇上买了一家门店。
机缘巧合之下,吕实武和林修婉在一次庙会上相遇,也许是二人同样悲惨的遭遇使得二人一见如故。后来,林修婉经常来到吕实武的店里找他唠唠家常,有时也帮他打点店里生意。久而久之,二人便产生了感情。
林修婉的养父养母因为家中差事不得不搬回老家,而林修婉并没有选择随他们回去,她选择了留在吕实武身边,而吕实武也拿出家中大部分积蓄支持林修婉开了一家奶茶店,二人寻得一个好时日去民政局领了证,成了夫妻。吕实武为了支持林修婉的生意,将自己的办公之地搬到了奶茶店后面的一间小屋里,小屋南北两面墙一面陈列着吕实武的得意之作,一面摆放着大量的史书古籍。
在夫妻二人的相互帮衬之下,这个家庭的生活日趋美满。在外人眼中,林修婉是个贤惠能干的好妻子,吕实武是个老实沉稳的好丈夫。在林修婉有了身孕之后,吕实武便接过了奶茶店的生意,只是那间放满了他回忆的小屋他好像再也没有去过。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那个不停奔波于医院和店铺之间的身影却在他的儿子出生的那天没了踪影。那天晚上,出生婴儿的哭声夹杂着逐渐变得刺耳的雨声,在林修婉的耳边不断地萦绕。她没来等来她的丈夫,只等来了浑身被雨水浸透的着急忙慌的邻居。林修婉愣住了,她一开始不相信,直到邻居眼神中的慌张,犹豫和心疼变成了那一句支支吾吾的话语,刚刚还在产房的林修婉还没来得及抒发内心的喜悦就因血压过高当场晕了过去。这么多年来的遭遇显然对于这样一位女人来说太过残忍,更何况她刚刚成为一名母亲。好在,新生儿的诞生留住了她生活下去的信念,但也因为惊慌过度而落下了病根,身体大不如从前。
后来,人们说,吕实武被人发现的时候是在一片荒地里,当时他满脸通红,好似醉酒。人们推测,正是因为喝醉了酒昏睡过去,加上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才导致了这场意外。那片荒地本是用来开发茶叶的,可因为这事,开发商便放下了这个念头,吕实武也被人们安葬在那块荒地。
失去了丈夫的林修婉脸上渐渐褪去了昔日的笑容,她并未改嫁,而是依旧坚持着奶茶生意养家糊口,闲暇之余,她依旧会望向奶茶店后面那一间小屋,只是昔日之人不再会推开门,向她投以曾经那熟悉的笑容。
林修婉给儿子起了个名字,叫吕平。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一生平平安安的,不要像她一样遭那么多苦,只希望他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吕平这孩子,打小眼神里就泛着晶亮的光。上小学的时候,只要一放学就奔向奶茶店后面的那间小屋,好似继承了他父亲的那份对古兵器的痴迷,吕平经常抱着他父亲留下来的模型在奶茶店跑来跑去。有一次,吕平爬到了小屋角落里的一罐藏酒上,刚准备扯开瓶盖就被他母亲一把拽下。
“臭小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那是酒,小孩子是不能碰的。”
吕平嬉皮笑脸地从母亲手中挣脱开,又屁颠屁颠地跑去玩模型去了。林修婉看着吕平晃来晃去的背影,刚刚严厉的神色瞬间就被无奈又疼爱的笑容替代。林修婉望向一旁墙上结婚照上的吕实武,摇了摇头。
“武子啊,你瞧瞧,咱儿子现在啊,就跟我刚认识你时一个模样。”
林修婉看着结婚照上当初二人开心的笑容,也许现在脸上的笑容所蕴藏的感情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懂吧。
吕平这个孩子,虽说小时候调皮,但长大了之后就变得沉稳了许多。上了高中,父亲曾经的那间小屋变成了他的书房,在学习之余,他便会帮助母亲管理店里生意。在学校,吕平的成绩一直名列前矛。虽说沉稳许多,但是他依旧还保留着小时的一份调皮劲儿。吕平在学校里因为这股调皮劲儿和略显青涩的脸庞也经常讨一些女孩欢喜,可是对他来说照顾好母亲,考上一所军校,才是他的目标。但是,也许是一种魔咒,母亲咳嗽得越来越厉害,逐渐高昂的医药费让这个家庭雪上加霜。吕平非常的懂事,在高三那年,他做出了辍学的决定。他工作日就做着奶茶店的生意,双休日就到别人家里给别人做家教来为母亲赚取医药费。几年的磨练并没有带走吕平身上那股机灵劲儿,除了为母亲喂药做饭之外,他还经常逗母亲开心。母亲每一笑,吕平就觉得母亲身体会好一点,而每次林修婉嘴边总是那句:“你啊,有这调皮劲儿还不如多去给自己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妈,我没事。你别看儿子现在没什么出息,将来啊,儿子肯定能成一番大事。”
“哈哈哈,”林修婉欣慰地笑道,“好,那我啊,就等着看你以后啊干一番大事。”
雨水不断拍打着吕平的脸庞,看着眼前这经常被母亲提及熟悉不过的名字,眼前浮现着那间小屋里众多的古兵器模型以及那一本本古书上父亲的笔迹,吕平一直想着父亲到底是一位怎样的人。吕平翻过父亲留下来的日记,日记里记载着他和母亲的相遇、相爱,只有最后一页写着“今夜将有雨”五个字。
正当吕平想得出神时,突然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他惊慌地向后望去,一看,这不是隔壁卖文具的李叔吗。吕平整了整袖子,平复了下刚刚略显惊慌的情绪:“李叔,我正给我爸上坟呢。你放心,你儿子的数学交给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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