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在一夜之间又悄然退去,王旗村在沉重的气氛中欣慰的整理着洪水漫过的田地,原本不太平整的村路更加泥泞,老村长派到河畔的巡逻人员日夜轮换,大家都在睡梦中留着半只耳朵,生怕听不到巡逻队那面有点生锈的铜锣。
打发出去摸排灾情的人在第三个晚上回来了,黑娃的脸更黑了,嘴唇干裂,眼睛通红,说话的腮帮子瑟瑟发抖。随着摸排灾情人员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大家都熟悉的熟人,北村的医生念学检,人已经走不了路了,被抬了回来,放在老村长家的炕上喂了小半碗粥,背着的药箱里一片药都没有了,只剩下一把剪刀和半卷纱布。黑娃说念医生是他们在北村再向北10多里地的一棵老榆树上救下来的,人把自己绑在树枝上,脖子上挂着药箱,双手死死抓着树枝已经昏迷了,老榆树大半截被洪水冲刷,好在树头没有被淹,念医生的上半身在水位上,要不是把自己用纱布绑在树上估计也就没了!这突如其来的灾祸对于王旗人来说其实是糊涂的,而经历过现场的念医生肯定知道当时的情况,看着老村长在边吧嗒吧嗒抽烟边等念医生,大家伙也就都不敢大声说话,偶尔悄悄交流几句。“哎吆……”一声沉重的呻吟让大家一下把目光集中在了念医生的脸上。目光呆滞的念医生一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死了没有?”黑娃走到跟前说:“你差点死了,我们把你拉回来了!”“黑娃啊!我这还活着有什么用啊!”这才哭出声来,想坐起来却没有能拉动自己的下半身。老村长安慰到:“念先生!你不要太过悲伤,水火无情,天灾难逃,你且慢慢的修养,等你好了,我想请教几个问题!”
“老太爷你客气了,学检多谢老太爷救命之恩,我能说话,你尽管问就是了。”
“学检,你给我们说说当夜的情况,你不在家怎么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老太爷”念医生呡了一口黑娃接过来的水,半窝在炕上开始讲到:“当天晚上我是去给关营村的老刘去看病,回来的路上听见轰隆轰隆的声音,因为夜黑我辨不清情况,就超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谁知一脚踩进水里,我才猛然反应过来是发洪水了,我吓的赶紧向回跑,但洪水太快了,我跑不及了刚好看见那棵老榆树,就爬了上去,谁知水还在不停上涨,我就一直向上爬,这时候就听见远处哭天喊地的声音,一会有一会没有,我估计是有人被洪水冲走了,等我发现再不能向上爬的时候我只能把药箱里的纱布取出来把自己绑在树上,好在水淹到我腰的时候再没有上涨,一直到天彻底亮后我实在撑不住就睡过去了,醒来后我全身麻木,也解不开纱布,药箱在翻纱布的时候除了剪刀其他都掉了,一天后的晚上我睡过去后就再也不知道了。”
听着念医生的话,在座的人都暗暗跪拜了一次上天,这要不是地势高,恐怕全村没几个人活着了。
“你知不知道水从哪来,附近的人有多少活着?”村长还是抓住主要信息问。
“水从哪来我也不清楚,附近肯定有人活着,估计都跑山上了,我半夜听见喊叫的人多,也不知道我家里还有没有活口!”念医生说着又哭了起来。
“你家里人我们再派人打听,你先休息,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我们还有几件事商量,我们换个房子,你先睡一觉好好缓缓身体,明天你应该能走路了。”
“感谢老太爷!你们忙去,有啥消息就告诉我,我能接受得了。”念医生悲痛的说。
“走吧,黑娃你们几个过来。”老村长提着旱烟锅出了门,黑娃几人也跟了过去。
隔壁屋子老村长坐定开始说到:“目前情况怕是不太好,你们几个再辛苦辛苦,往南走走,见到人不要说咱们这里情况,咱们本身也不富裕,收留不了多少人,碰见孩子就带回来,最好把大致情况问详细,虽然估计没几个人知道情况,但咱们还是要最大可能的知道一些信息,都先回家一趟,不要给家里人说具体情况,免得他们担惊受怕。”
黑娃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小伙子走了。老村长通过窗户看了一眼黑黑的夜空“造的什么孽啊!王氏一族幸免一难,可这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打探消息的小分队几天后返回村子,带了两个孩子,也大致摸清了周围几个村的灾情,当夜在家的几乎无人幸免,个别位置高的人家算是躲过一劫,但并没有人知道具体原因,那些没家的人都翻山去了外地,没几个人知道王旗躲过一劫。
时间不紧也不慢的就过了一个月有余,这天是农历11月11,忙活了一天的王银江刚端起碗蹲到门口,就被天上的景象惊的一口饭差点呛着自个,和王银江同样的王旗村人再一次沸腾起来了,洪灾前一天的火烧云原封不动的再一次出现在了天上!
“江哥!江哥……啊!……快……快来!……”屋里张凤琴大声的呼唤着丈夫。那口饭还没咽下去的王银江饭碗放到门边地上赶紧一头钻进屋里,老娘也拄着拐杖急促的从老屋出来进了儿媳妇的屋子“快!江儿,去叫念医生,你媳妇要生了!”
“哦!哦!那你看着点啊!娘”王银江一冲子出了院子。
村长家院子里念医生也陪着村长在看火烧云,几个村里胆小的已经跑到村长家找安慰来了。村长面似平静,内心却十几个捅打水,七上八下的。老爷子心里也拿不准,这已经冬天了,河都冰封了,不可能有洪灾了,可这火烧云和上次的太像了!如果不是再次出现,估计也没人对那次的火烧云害怕,最多只认为是一种前兆,凡事就怕同样的前兆再次出现,这下可把大家吓的不轻。七嘴八舌已经没有准见,甚至有人提议赶紧连夜上山,虽然不知道又是什么灾祸,但已经习惯性的想到上山避祸。
“念医生……念,念医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王银江跑进村长家,一把拉住还在愣神的念医生就往外拖。
“银江兄弟!你这是怎么了?”念医生吃惊的问到。
“我媳妇,我媳妇要生了!”
“银江兄弟,我虽然接生过几个,但毕竟我是男医生,这……”念医生尴尬的说。
“念医生,我家一脉单传,你可行行好吧!”王银江说着就要跪下。
听听明白怎么回事的村长终于面露笑色,“念医生,你就赶紧去吧,这也是为我王氏一族喜填子孙,老夫也在这里请念医生仁心宅厚!”
“哪里话!我这就去,只是学艺不精,还请不要责怪照顾不周!”念医生也是怕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所以不得不说。
心急的王银江哪里能想那么多,抓着念医生就往家跑。见医生来了,王老娘倒是淡定的向念医生行了一礼“辛苦念医生了,快请进屋。”老娘拦住了正要跟着念医生进屋的儿子,“快烧一锅开水”。
王银江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厨房,王老娘则从自己老屋里拿了一个包袱进了儿媳妇的屋。
天上的火烧云色泽更艳,老村长若有所思的在吧嗒吧嗒抽烟,这已经是第三锅了,他好似没有停的意思,来村长家的人都被劝了回去,有几个胆小的牵牛抱鸡的悄悄带着家人上了山,这次没忘记把粮食驼在牛背上,胆大的看着老村长比较淡定,也喘喘不安的暂住在家,但今夜这觉是睡不着了。黑娃带着几个人开始在村里巡逻。
东山小沟礃内,那只小白狐狸也看着天上的火烧云嗓子里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好像一副很开心又急不可待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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