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月,弯弯的月。皎白的月光洒在塞北平原,洒在二人的身上。
男人的手中也有一把钺,弯的就像天上的月,也像天上的月一样闪着寒光。
平原上的风很大,夜很冷,汗水却已经湿透了男人的黑色劲装,有些顺着他的脸颊流到脖颈,再顺着脖颈散开,流到了领口,最后消失不见,许是凝固,许是蒸发。
两个人就这样对立良久,谁也不敢率先出手。像这样的高手相争,稍有呼吸不调,都有可能露出破绽。
而对于这样的高手来说,只要一丝破绽就已足够了
足够要对方死!
……
男人快要坚持不住了,他深知,流星逐月这一招只能后发,不能先发,纵使他看那黑袍客并不像起先那么从容不迫,也没有先发制人的能力。
黑袍客终究先出了手,只见那黑袍客身形兀的一摆,右手握住剑柄,左手以一个极怪异的姿势抓住背后那巨大的剑鞘。同时朝着男人走了过去…
那是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动作,就只是缓缓的,直直的朝着男人走去,可在男人眼中,黑袍客的身形却如同穿花蝴蝶一般飘忽,如同猎豹一般的敏捷。
男人只觉得好快!无比的快!
只一瞬间,原本还十分遥远的黑袍客就已经到了男人面前。
就在此时,男人的钺也已出手,弯弯的如同天上的月,那么的皎洁,那么的狡黠。
这一招倾注了男人毕生的心血,倾注了无尽的仇恨,倾注了九大门派以及武林群雄的希望,也倾注了男人的生命。
只因为如若武林中的奇侠魁首都挡不住这一剑,天下便无人可破此剑。
这人就是赵我桓。
……
赵我桓,江南某地,夜
赵我桓是一个人,是一个十分伟大的人。
他是武林高手的目标,他是孩子们的榜样,他是无数女人的偶像;甚至在多少个清冷的夜里,他是那些怀春的少女梦中的情郎…
可此刻赵我桓并不是一个人。
或许每一个城市都有几个声色犬马的地方,在那里的人们以快乐为荣,可一旦出了这地方,就会引以为耻。赵我桓现在就在这种奇妙的地方。
百花楼三楼的房间里,那个万人敬仰的奇侠赵我桓,现在正倚在一张湘妃竹榻上,怀里搂着两个波斯新送来的美女。
酒案上的酒斟了又斟,有时是由酒壶斟进赵我桓的肚里;但是更多时候,是由赵我桓的肚里,斟进那供人排泄的肮脏的沟渠。
这又是一个好不一样的赵我桓!
在江湖人的眼中,赵我桓是那个在武林大会上用奇门兵刃,以一敌七,战胜七位掌门,夺得魁首的宗师。
在江湖人的口中,赵我桓是那个纵使最快的快马,也不及他全力奔驰,轻功举世无双的侠客。
在江湖人的心中,赵我桓是那个永远正义,永远善良,永远不会让人失望的英雄…
赵我桓本来对于这一切很骄傲,他也应该骄傲。
因为纵使千万个人之中难免有几个人恨他,也只是恨他如此的优秀,恨自己不能成为像赵我桓一样的人。
可赵我桓似乎并不满意,虽然他已经得到了几乎是这世界上的一切,可有一种事,他或许永远找不到办法缓解,永远不能与其妥协。
那就是寂寞。
和所爱之人分别的寂寞
一种无论如何也无法习惯的
深深的寂寞
……
赵我桓还在喝酒
这一幕十几年来,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只不过今天有些不同。
今天的房间里多了个人,多了一个枯瘦的老人。一个老人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可他偏偏出现了。
一个老人出现在这种地方,本该和这灯红酒绿的烟花所格格不入,可他坐在这偏偏很和谐,和谐的就像这房间中本就该有这样一个老人,和谐的就像是房间中本来就有的一个摆设。
老人就这么坐在床榻的另一头,就这么看着赵我桓。可奇怪的是这屋子里的其他人似乎并没有瞧见他。
赵我桓还是那样喝着酒,鼻头和脸颊因为长年沉迷于酒色发红发肿,眼睛用力的眯成了一条细缝,两个波斯美女却是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直往赵我桓的怀里面钻。
老人的手里握着一把刀,刀上带着血,新鲜的血!
房间里的女人本来有三个,现在却只有两个了。第一个叫出声来的女人原本姣好的面容,已经随着她的人头,摆在了酒案之上。
老人见赵我桓并不打算理睬,最终还是开口道:“近十年来,纵然阁下退隐江湖,想必也还是难免耳闻江湖中的大事。”
“哦?”赵我桓道
老人脸色微沉,看了一眼赵我桓怀中发抖如同筛糠的两位少女
赵我桓对着二女挥了挥手,道:“出去罢。”
二女如释重负,脚步踉跄的下了床榻,也顾不得穿上衣服,便慌忙逃出了隔间。
“魔教近几年忒也的猖獗,起先是一些小门小派的弟子遭人暗害,到后来有些宗门甚至满门被灭,山门烧毁。”老人道
“要说这也算不了什么。”老人又道
“可最近华山派的老牛鼻子,还有少林寺的几位长老也遭了魔教的毒手,搞得现在江湖上人心惶惶,不少嘴快的小人乱嚼九大门派的舌根,说名门正派全都是酒囊饭袋。”老人补充到
赵我桓扁了扁嘴唇,道:“魔教残党之所以遍布四海,从未剿灭干净,其中不乏所谓自称武林正派的人士从中包庇,说他们是酒囊饭袋,虽然不全是,也差不多了。”
老人正色道:“想小老儿我,虽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但也不是那些鼠辈所能比的,今日斗胆相请阁下,只因……”
老人话才刚刚说了一半,突然面露极度惊恐的神色,随即瞪大了双眼,伸出手指猛扣自己的咽喉。赵我桓怔了一怔,缓缓放下手中的酒壶,仔细打量起面前的老人。
此时老人已经由榻上翻到了地下,在地上不住地打滚,双手在身上不断抓挠,似乎是奇痒无比。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老人已经停止了翻滚,嗓子不停的发出咔咔的声音,眼睛死死的盯着榻上的赵我桓,似乎要说什么。
赵我桓会意,抓过一把瓜子来,拇指中指夹住一颗,轻轻的一弹,小小的瓜子“啵”的飞了出去,竟把老人方才落在床榻上的刀弹飞出去。
说来也巧,刀身正好落在老人的胸口,刀刃也正好朝向老人的咽喉。
老人似乎万分感激,又看了一眼赵我桓,眼睛一闭,用仅存的力气抬起双臂,刀锋滑落在老人的颈间。
这宝刀吹毛断发,老人稍一扭头,便把自己的咽喉割开。
霎时间鲜血四溅,赵我桓怕血中有毒,随手抓过方才少女未来得及穿走的外衣抛了过去,盖住了老人脖子上的刀口。
“咯咯咯”突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窗外传来,笑声好听的,就像是刚被清晨露珠晕湿嗓子的百灵的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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