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光线很昏暗。
也很压抑。
“浣衣局宫人小圆圆，你有何冤屈？大可如实道来，本官定会秉公执法！”
牛玉不安的高坐上首，朱见深和吴淑女则在堂下旁听，不过却是站着的，毕竟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太医。
浣衣局掌印太监刘愚内心也有些不安，因为堂上跪着的那名管事姑姑，和他之前有过一段不能描述的经历。
说不清，道不明……
“大人在上，奴婢要状告浣衣局的一名管事姑姑！”
先前那位小姐姐，已经告诉了小圆圆她身边少年的身份，原来那人就是当今圣上！
小圆圆只是一个刚入宫的小宫女，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见到大明的天子。
小圆圆记得爹爹说过，皇帝就是他们老百姓头上的天，如果是明君，那天下自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如果是昏君，那他们老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现在小圆圆见到了天子。
他说话是那么的温柔，还亲自给她上药，喂粥喝，肯定是明君！
朱见深让小圆圆说出她的冤屈，小圆圆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将状纸呈上来吧。”
牛玉淡淡道。
然后小圆圆就从衣服里掏出状纸，由刘愚抢着呈了上去。
不过两个太监看后，表情却不尽相同。
刘愚是一脸惊悚，牛玉反而内心毫无波澜，因为这份状纸就是他写的。
但做戏要做全套，牛玉还是很认真的看了一遍状纸，随即皱眉，然后是大怒：“浣衣局管事姑姑木钟英，有人告你苛虐宫人，手段极其残忍，甚至将其置于死地，你可知罪？”
木钟英是这名管事姑姑的名字，开始她误会朱见深一行人是擅闯浣衣局的贼人，被稀里糊涂的抓起来后，以为最后误会解除，她也挨了一顿毒打，这事就这么算了，没曾想先前那少年说什么也要审一审她。
木钟英不清楚少年的身份，却知道牛玉是宫里的人，听说还来自权利最大的司礼监，刘愚那个死鬼在他面前都只有瑟瑟发抖的份。
既然如此，审就审吧，她在浣衣局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凶名还是有的！
奈何初生牛犊不怕虎，朱见深让一个八岁小女孩状告她，还真是让她有些始料未及。
木钟英脸上血淋淋的，鼻梁都歪了，已经不能用惨来形容，但听到牛玉的话后，她还是忍痛大声的反驳道：“大人，奴婢冤枉，这完全就是栽赃陷害，还有，一个黄毛丫头怎么会识字？这状纸根本就不是她写的！此事定是有人想置奴婢于死地！”
“是啊！”
木钟英一袭话让刘愚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咱家咋就没想到呢？一个八岁的小宫女怎么会写状纸？此事多半另有隐情！牛公……公……”
刘愚到底还是犯糊涂了，他没有留意牛玉一开口就是你可知罪，因此抬头后，刚好接住对方投来的杀人眼神。
刘愚顿时心中一个咯噔，硬是把即将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牛玉收回目光，冷冷道：“还敢狡辩，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给我把这个毒妇往死里打！”
“大人，奴婢冤枉啊！”
木钟英根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拼命挣扎了几下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大汉将军把她摁在地上。
水火棍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大汉将军可是锦衣卫啊，除了绣春刀，他们还有一种人尽皆知，象征身份的武器——廷杖！
不过话说回来，用这官员才有待遇享受的玩意，打一个小小的浣衣局管事姑姑，还真抬举她了。
这个时候也不分什么“用心打”和“着实打”了，管他什么姿势，只要往死里打就行！
“啊！”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要不是朱见深担心吓到小圆圆，有意轻咳了两声，木钟英怕是能被活生生打死。
不过一套廷杖下来，木钟英的臀部还是被打得皮开肉绽，那锋利的倒勾不仅扯下了皮肉，连骨头都敲碎了。
“弄醒她！”
看见木钟英昏迷过去后，牛玉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直接让人一盆冷水下去。
“咳咳……”
木钟英缓缓睁开眼睛，然而剧烈的疼痛让她只能趴在地上，连喊冤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有干儿子会意上前，牛玉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份罪状：“让她签字画押吧。”
这一幕落在刘愚眼里，他的眼皮子跳了跳，草菅人命也不过如此吧……
虽然这人真的是罪有应得！
木钟英是什么样的人，刘愚一清二楚，事到如今，只能怪她命不好。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刘愚摇了摇头，然后就看到了木钟英艰难的伸出手，向他求助的眼神：“救……救我……”
不好！
刘愚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直接过去挡住牛玉的视线，谄笑道：“牛公公，浣衣局出了这样的毒妇，下官作为掌印太监，自然难辞其咎，这种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说话间，刘愚身边的一个亲信太监，已经从牛玉那个干儿子手里，抢过了列有木钟英种种伤天害理事的罪状。
虽然签字画押的过程有些不干净，但木钟英也算自食恶果，对于那些被她害死的人来说，正义终于得以伸张。
随后，木钟英就被刘愚的亲信太监拖了出去。
看着地上那道一直延伸到门槛的血痕，朱见深并未让人阻拦，因为吴瑛告诉她这人不出半日，必伤重而亡！
“牛公公打算如何处置这毒妇，尽可交给下官去办。”
有时候宫里甚至比外面还黑暗，在外面，通常情况下，一个人如果犯了罪，是要上报刑部，走一趟流程的，而在宫里……
死罪是定了，但如何让犯人死去，这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牛玉在请示朱见深。
朱见深看着小圆圆脸上的伤口，终究还是不打算放过伤害她的人。
干儿子将皇帝的意思告诉了牛玉，牛玉随后看了刘愚一眼，淡淡道：“让她死前后悔来到这世上，你可能办到？”
刘愚当时就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刘愚笑，牛玉突然也想笑，只是碍于朱见深在此。
还真是奇怪！
……
吴瑛觉得朱见深遗忘了一个人，那就是之前给木钟英这个毒妇，向浣衣局掌印太监刘愚通风报信的宫女。
于是吴瑛特地提醒了下朱见深。
“你不说朕都忘了。”
朱见深想起了那个宫女，然后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个喜欢趋炎附势，刁难其他宫女的恶毒女人形象。
不用说，这种人肯定欺负过小圆圆。
“拿了来……”
随后吴瑛就带着大汉将军，将那个宫女抓到了朱见深面前。
“跪下！”
“大人饶命！”宫女一脸惊慌的样子，显然没想到朱见深会找她算账，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奴婢知道错了，就饶奴婢一命吧！”
“咳咳……”
朱见深觉得这个宫女长得还行，不像那个管事姑姑，一看就是坏人，于是干咳两声道：“起来说话。”
宫女如蒙大赦，忙不迭从地上爬开来：“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不杀之恩！”
“我可没说不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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