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到了最炎热的季节,北北不太吃得消,她过来找戴佳避暑,仿佛戴佳是一块冰块似的。当荣小白回复说戴佳已经回南通去了,北北决定不干了,跑回去和蒋汇东闹腾,要蒋汇东和她一起回去。蒋汇东十分矛盾,问道,我回去了,这工作可怎么办呀?
请假嘛!
蒋汇东只得不情愿地顺从,去公司请假,上司并没有刁难,只是“十分合理”地提出请假多少天,扣多少天的工资,外加月底奖金全无。蒋汇东还得作千恩万谢状,暗暗骂道,老子任劳任怨没有奖励,偶尔请两天假就放我血割我肉,真是歹毒恶毒狠毒。不过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作为一个小职员,他只能乖乖认命。
荣小白听说他们要回去,赶紧翻箱倒柜地抠了千把块钱,全部拿去买礼品,拜托她代劳去探望戴佳的外婆。这个情况下那些补品是先锋,他们一站到市里,那真是琳琅满目,有过年不送礼只送它的,有富含各种金属仿佛开五金店的,有吃了以后爬五层楼还能踢毽子的。荣小白抢劫市似的见一种拿一种,很快将购物车塞得慢慢的,结账时荣小白现钱带得不够,只得向蒋汇东借了三百。临走时北北问道,那边问这是谁送的,我该怎么说?
荣小白曾经和戴佳一起从她外婆手里接过糖果,然而事隔多年,想要具体描述自己的身份。还真是困难。他想了半天,毫无头绪,只得挥挥手说,算了,你临场挥吧。
蒋汇东搞不懂内情,十分单纯地提议道,要不然今天你和我们回去嘛,明天再回来就是了。丑女婿总得见丈人的。北北嫌他话多,催促他上车,嘴里嘲笑道,你还替别人担心,你自己先当好这个丑女婿吧!他们互相拌着嘴,打打闹闹地上车走了。
荣小白挠了挠脑袋,低着头往回走,脚下的柏油路面在下午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刺眼。这一条路他与戴佳几乎每天都经过,像从光影浮动的林荫大道中穿行而过的两只幼犬。嘴里叼着一根美味的骨头,摇着尾巴,颠着小步。如今却迥然不同,仿佛自己是一只破败的机器,在这光芒下越走越疲惫,最后轻轻抖一下身体,所有的零件都咣啷啷地散落一地。
锈迹斑斑的。
这段时间荣小白在仙林和江宁两地的快递业务十分红火,这不但表明着荣小白可以赚到很多钱。也昭示着荣小白即将赚不到什么钱,因为暑假即将全面来临。幸好荣小白在几所大学里拿下放录取通知书的业务,再加上学生们零散的行李快递业务,这些足够让他暂时欢欣鼓舞一阵。他后悔前些日子花了那么多钱去打广告战。现在他不得不面临长达一个月的淡季,那些广告费用活生生地打了水漂。总公司不同意将两地的快递网络暂时冻结,生怕别的快递公司趁虚而入,荣小白每天拿着零散的收入,却不得不自掏腰包支付着高额的运营费用。老王与另外两个留守雇员整天无所事事,从上班到下班都堆在一起打牌,荣小白不得不哀叹当年自己没有这么好的命。
戴佳回去后的两天,他打电话过去,先是没有人接听。而后一直关机。他原本满腹疑虑。后来看见戴佳遗落在房间里的手机充电器,这才恍然大悟。幸好第三天戴佳终于想起他了。用舅舅的道,你外婆现在怎样了?
戴佳说,脱离危险了。
那你回来么?
戴佳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多陪陪外婆。
小白噢了一声,附和道,应该的,应该的。
偶尔荣小白会去探望一下努努,从外面给她带点甜食,再帮她敷药换纱布。新长出来的嫩皮与纱布粘在一起,每次撕开时努努都疼得眼泪汪汪的,又不敢作声。小白料理好了之后都会伸手哈她脚底痒痒,努努又破涕为笑,抓起搁在旁边的半盒冰激凌继续吃。他问道,你什么时候放暑假?
努努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你呢?
我又不上学了,哪有什么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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