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小白渐渐意识到自己曾经犯过很多错误,他交友不慎,他天真幼稚,他螳螂捕蝉却不知道黄雀在后。他与盏食天的老板交涉转让合约事宜时,那老板忽然低声说,咱俩当初携手弄这个饭店,好歹也共事一场,我问一件事情,你不要往外透露。
荣小白心想着这老板肚子里哪能盛多少秘密,不过店之将倒其言也善,于是点了点头说,好,您说。
你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什么人了?
小白想了想,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老板又环顾四周,招呼他凑近一点,说,我本来相中一个铺面,准备谈下来做其他生意,对方倒是蛮好说话,但有一个条件,就是叫我转让盏食天的时候必须要求你一次性全额付清,他们就给我优惠。
荣小白猛然一惊,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礼拜前。
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我也问过的,他们不告诉我。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老板笑了笑,说,反正意向书签了,我这不是担心压你压得太死,让这桩买卖黄掉了嘛。到时候我饭店转让不出去,新的铺面又谈不下来,他们甩手走人,老子只能干瞪眼。
荣小白一时理不清头绪,只得暂且停下商讨合约的事情,起身告辞,盏食天老板再三。他在炽热阳光下想了好一会儿,忽然间豁然开朗:南京城与他有矛盾的人里能够将手伸这么长的只有徐泽霖一人。一个礼拜前刚好他与盏食天签了转让意向书,当他掉进一次性付款的陷阱中,大昌紧跟一步上来催债,这一套捕猎步骤简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荣小白握拳敲自己的额头,懊恼自己居然如此后知后觉,倘若不是盏食天老板告知,他大概会一直傻兮兮地被人牵着鼻子走。此刻荣小白有些迷茫。偌大的南京城,庞大的太子党,在他面前高高耸立,那片阴影猛地覆盖过来,将渺小的他吞没。
当他理清事情的幕后逻辑,一切都变得昭昭然,他必须立即还清大昌的钱,尽早与太子党划清界限。然而他将手头的几万块钱抛出去后,接手盏食天的资金将全无着落。他不得不面临着高额的违约金。他坐在家里的沙上,捧着那五万元现金呆,不知道如何抉择才好。茶几上放着那张银行卡,只要他去取了钱,两地的快递网络是他的,盏食天饭店是他的,徐泽霖及其太子党众对他的经济包围将会全面瓦解。
他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接到戴佳的电话,这使他的心情稍稍愉悦起来。然而戴佳的心情似乎并不愉悦。她在电话那头厉声说,小白,你现在立即回南通,来人民医院!
荣小白吓了一跳。疑惑地问道,怎么了,生什么事情了?
我外婆状况不好,醒了以后一直说想看我订婚,肯定是我妈怂恿的,刚才她打电话让徐泽霖赶过来,你不在他之前出现的话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荣小白还想问清事情原委,对面却干脆利索地挂了电话,他听着嘟嘟的忙音。心头乱成一团。感觉自己瞬间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他不敢多作犹豫,赶紧换衣服换鞋子准备出。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养成这样的习惯,哪怕戴佳在大街上对他高喊“卧倒”,他绝对会不假思索地趴下来。他正准备出门,大昌的电话却又跳了进来,小白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按了接听键。大昌傲慢地说,兄弟,那钱都拖好几天了,差不多了吧?
荣小白停下脚步站在门口,说,大昌哥,我今天晚上去找朋友挪一下,一定尽早把钱送到你的手上,好么?
大昌在电话那边沉寂片刻,而后说,好吧,再给你一天时间,要是明天还见不到钱,到时候可别怪我穷得走投无路,翻脸不顾兄弟情谊。
荣小白连连称是,一副奴颜婢膝的姿态,挂掉电话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房门重新关上。没有人捆住他的手脚,他却感觉寸步难行,仿佛行进在荆棘丛生的森林,成了精的树枝藤蔓在黑暗中潜伏着,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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