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梓岷笑着,吐出了一口浊气,然后闭上了眼睛,立起了身子。
而他手中有些干瘪的桑叶心脏,随着一次次的跳动,不消片刻,又重新鼓胀了起来,立在掌心之上,就像一颗蓝紫色的心脏。
靠在外墙边的我,这会儿已经发现了屋内多出的第三个人,一名立在卧室门框边,快速擦着脸部的黄发男性。
想必他就是黄柳口中的那位:黄织茵的哥哥。
黄发青年也是相貌堂堂,不大的年纪,衣着打扮更是感觉有种讲究的味道。
他抓着个东西,轻轻地走到了我的身侧,用另一只手和我握了下,但是并没有开口说话,我还瞧见他眼角边,还残留着没有被擦干净的泪痕。
“好了,大家不用那么紧张,蓝膜已经完成了。”
李梓岷的话,让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人都松了口气,黄织茵的哥哥更是立刻凑上了前去。
只见他手上拿着的黄色球状物,轻轻地替李梓岷擦拭着眼睛部位,而李梓岷用空闲的左手,接了过去,一边擦拭,一边吩咐道:“谢了,并不碍事的,知鑫,你去把你妹妹搀扶过来吧。”
黄发青年也不推脱,连忙跑回了卧室,趁着他离去,李梓岷也将手中跳动的心脏,慎重地放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然后又从第四个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一根草绿色的短绳。
只听见卧室里传来一阵声响,接着,我就看到了黄织茵:比她的哥哥要矮了一个头,同样的黄发却暗淡了许多,甚至不少发梢都是白色,脸上竟然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仿佛四十多岁的女子,不知是不是无力的缘故,被搀扶着走路的黄织茵,脸色煞白,只能从她那有些明亮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原本的年龄。
一身的病服,竟然和屋子的墙壁一个颜色,墨绿色之外,只有衣服的各个袖口有一圈米黄色,如同皮筋一般封闭了衣服的里外。
被搀扶过来的老迈少女,张了张嘴,说了句:“李医师,你来……”就被她自己的轻声咳嗽打断了。
她的哥哥也立刻阻止了她接下来的举动。
“你等李医师给你治好了,再说话!”
“嗯,省点力气,等会儿的治疗,可能并不会有多好受。”李梓岷扫视了一眼黄柳三人,最后看了我一眼。
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正如同刚刚差点失败的第一阶段,第二阶段的治疗,也有失败的机率,而更加严重的问题是,这次如果失败,可能将会是人命。
对着躺好在桌子上的黄织茵检查了片刻后,李梓岷犹豫了片刻,果然开口说道:“接下来的治疗,需要一个人的帮忙,这个人可能有生命危险……”
黄柳刚想说话,旁边的黄发青年不耐烦地抢道:“走开,老太婆,你自己就是病号,抢什么!我来。”
但是,李梓岷摇了摇头,说道:“不行。”
“不行?为什么,老太婆都是病人了,身体状况哪里有我好啊?”黄发青年有些激动地说道。
“黄知鑫。”面对激动的年轻人,李梓岷只是平静地解释着原因,“尽管,你的身体比柳姨的好,但是你从来不锻炼魂晶阵列,能量体要差太多,连基础的辅助作用都起不到的……苏兄弟,麻烦你了。”
“老身,也麻烦你了。”黄柳拽了拽我的衣袖,我低下头,从那双细缝中看到了笑意,也看到了解脱。
这是一位为了三个孩子,坚持了数十年的母亲,最后的选择。
我有些沉重地点头应到,在黄发青年反应过来之前,就箍住了他的双手,黄柳走到了他的面前,摸着他的脸,如同在摸着自己的瑰宝,有些舍不得地说道:“鑫儿,真是对不住你啦,以后的重担可就全靠你了。”
走出了屋子,超院子里一推,获得自由的青年,在下个瞬间,就朝我冲了上来,拼命在我这个阻碍者的身上捶打着,却验证了李梓岷说的话,没有魂晶力量的他,简直手无缚鸡之力。
“你们不能这样!李医师!李医师!换我啊!我行的!求求你!换我吧!”我轻松将黄发青年摁在了地上,防止伤到他,而他却依旧在挣扎着,吼叫着。
过了半晌,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只剩下了夜空中的星光、屋内的光亮和身下已经沙哑的吼叫声。
喊到一半之后,黄发青年就已经只是纯粹地在那里发出无意义地嘶吼而已,发泄般的吼声,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
门内的声响消失了,身下黄发青年嘴里的声音也猛地停了下来,他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事实——一切都结束了——我有些不敢放开手,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可能会让这个黄发青年再次失去理智。
门口随时都可能出现李梓岷的身影,我希望他能快点出现,却又希望他别出现,而身下的黄发青年,心中的煎熬,肯定比我更甚百倍,尽管我已经松开了压制他的双手,他却似乎连如何呼吸都已经忘记了,只是愣愣地在那里等待,不起身,更不敢跑进屋内,询问那份答案。
希望?还是绝望?
我也在一旁等待着。
终于,门口出现了李梓岷有些疲惫的身影,他手上的东西吸引了我的目光。
是之前耗费力气才制成的桑叶心脏!
只是眼下的那个心脏,不仅蓝紫色已经褪去,更是完全耷拉在李梓岷的手下,如同某种死去的软体动物的尸骸一般,泛着墨汁一般的黑色。
李梓岷晃晃悠悠地走出门口,垂在一侧的手,没怎么抬起,只是费力地指了指身后的屋内。
“娘!”
一声凄厉地喊叫声后,黄发青年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屋内。
我有些不忍地走上前去,扶助了神色难看的李梓岷,听着屋内传出的恸哭声,嘴巴张合了几下,不知道如何开口。
李梓岷深深吸了一口气,丢掉了手中的东西,在我的搀扶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也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只听见他的一声叹息:“唉,太不中用了。”
黑色的东西,竟然一点点,消融在了暮色之中。
看着有些垂头丧气的李医师,我再也没有了火气,宽慰道:“没有谁是万能的,能够救下所有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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