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廖也是神色黯然,道:“二哥身世坎坷,更历遭奸人陷害,家破人亡,可谓伤痕累累,也难怪他会如此愤恨世人!六弟以幻字为号,天下武功,无不信手拈来,变化万千,更是满腹经纶,才压当世,真可谓是才情惊羡,令人钦佩。可惜他性格偏激,更陷于苦情当中,否则武功当能更进一步,超过尊主也未始不无可能!七弟看似疯癫,心思实则剔透,若非他幼年时身患怪疾,被父母遗弃,心结郁积,这才神志大变。否则,也不会与我们结识了!唉,想来真是可笑,他若不被遗弃,我们兄弟也不能聚到一块了……”
杜青衣瞧着老廖越来越差的脸色,神色更是黯然。他勉强笑道:“那老八总该正常了吧!”老廖摇了摇头,笑道:“老八是个老实头,一向只会冲锋陷阵,不会花心思去想事情的对错与否。他是尊主从小带大的,你想必晓得,他最希望做的事不过是老老实实的做个平头百姓,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也只能困于杀戮中不可自拔。你别瞧他每次对敌总是勇不可挡,但私下里他却承认自己最怕死了!呵呵!”他笑着,笑声中充满了苍凉的意味。
沙龙瞥了一下旁边躺着的屠夫人,心中蓦地涌起一股怒火,忍不住冷声道:“你怎么不说说你四哥?”老廖神色一暗,怔了许久,才恍惚道:“对呀,还有四哥呢!他总躲在暗处,能瞧到的只有一个影子。不过他对我很好。我全家让马贼杀了个精光,是四哥救了我!我开始武功不行,他更处处护着我,我记得有一次,与一伙武当弟子对上了,我武功不济,眼看便要被对手开膛破肚,是四哥替我挨了这一剑,为此他足足躺了半年才能起床行动。此番恩情,我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铭记着的……”
他盯着沙龙,苦笑道:“我知道你一直想问我为何要下手害你的女儿。嘿嘿,黄山一役,我逃过了一劫,看到兄弟们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于是心灰意冷,隐于闹市,以为从此能过上安稳日子了。哈,还真让我偷来了三十多年的安闲,虽然孤身一人,我却自得其乐,每日整包弄馅,甚是快活……”他说着,脸上涌现了淡淡的欣悦。
沙龙听着,脸皮渐渐的松了下来。老廖接着道:“但是四哥神通广大,终于找到了我!他只对我说了一句:‘是兄弟的就帮我一次!’你说我该如何回答?”他瞧着沙龙,神情中流露出莫名的悲哀。
“我不能回答说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再去打打杀杀了。哈哈,于是我听从他的安排,到了崆峒。他说单凭我与他两人还不足以撼动雷正刚,必须激得沙大哥你出手,方才有一线希望。而你的软肋却是思莎这小女娃。我本来不同意的,但四哥他性子变得很是固执,非得安排崆峒派之人出手杀害思莎。嘿,下手之人本该是那崆峒的王猛,可惜他竟然无故失踪,我只好易容成他,亲自出手了!”老廖说着,神情很是疲惫。
沙龙正想发作,但瞧见老廖灰败颓丧的脸色,心中不禁一软。杜青衣叹息道:“当年的雷正刚已经不是我等能敌的了,更何况经过这数十年的厉兵秣马,他手中掌握了多少实力,根本无人知晓。老五啊,雷正刚早猜到了老四会对思莎下手,于是让我配制了一剂药物,装入软囊当中,藏于思莎牙缝间,一旦遇袭,她便会咬破软囊,进入假死状态。只是谁都想不到会是你出手而已!”
老廖苦笑一下,道:“我得知思莎身上穿了护身宝衣之后,便猜到了雷正刚早有防备,知道事情已然无力回天,但当时已经收不住掌力。嘿,我既然应承了四哥,便要尽力帮他一把;我伤了思莎,愧对沙大哥,也只好以命还命。哈哈,我已经偷得了这数十年的安稳日子,此时归西,尚有兄弟送终,老天待我却也不薄了!哈哈哈……”他欢快地笑着,笑容中满是解脱后的平静。
沙龙又气又恼,道:“说什么丧气话!老杜医术通神,思莎会没事,你也一样会没事的!你再说这样的话,我便抽你老大耳光。莫以为你人老了,我便不会教训你!”他神情惶急,却是瞧到了老廖脸色已经转为幽蓝之色。.kansh.o他们八人当年曾一起研究出一门武功,即便是重伤待毙,使用此门功法,也能瞬间活转过来,而且功力更胜从前。但杜青衣最终却指出,此功法未伤敌先伤己,委实无法用在实战中。而这脸色变蓝,正是使用者精力耗尽的迹象。
杜青衣仰脸朝天,不再往下看去。青衣拂拂,飘逸若仙般的人此时却颤抖不休,双手更是紧握成拳,指甲都陷进了肉中,沁出了丝丝鲜血。沙龙站起身来,瞪着杜青衣,大声吼道:“你倒是说句话啊!是兄弟的话便马上救活他!救他——”这一声大吼震得青山发抖,林木哗哗作响。
杜青衣回瞪了沙龙一眼,也大声道:“他此刻生气全无,俱已消耗殆尽,叫我如何救他?除非有人能接引这天地的生机,转到他体内,补充他损耗的生命力,否则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你道我便不想救人吗?”他也吼了起来,浑没了平时的温和谦厚。
沙龙脸色惨白,整个人显得苍老许多。含笑跟冰儿瞧着昔年的风云人物此时竟如小孩一般斗起气来,心中都不禁恻然。仕进却淡然道:“是否能接引到天地生机,便能救活他?”杜青衣眼光一亮,急声道:“正是!正是!你可有法子?”沙龙也是一脸希冀的盯着仕进。倒是那坐在地上的老廖神色从容,喃喃道:“死便死了!还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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