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敏……”
他想起昏迷前的争执。片刻后,他抬起头,发现自己正被南鹰骑扛在肩上。
“放我下来!”刘贤怒吼着。
江水滔滔,前方已然是钟水河畔。他走到江边,从江水倒影中看清了身上的铠甲,已经不是之前的赤红色。
刘敏终究和他换了铠甲。其实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刘贤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需要这漫漫江水,给他一个答案。
这一幕多么经典,忠臣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主公,从此主公可以继续去完成他未竟的大业,而忠臣则会在史书上,留下短短一行字,仿佛他的一生,都是为了救主这一刻准备的。
按常理,刘贤需要做的,就是跨过钟水,逃回零陵。后世史书若有他的传记,也许此处当记载一句:
“贤大为桂阳军所攻,贤与数十骑溃围而出。贤常著赤甲,乃卸甲由亲近将刘敏着之。桂阳军争逐敏,故贤从钟水得免。”
跨吧,跨过这道浅滩,正如来时一样。曹操不是跨过去了?孙坚不也跨过去了?
刘贤望着涛涛江水,向自己发问,和自己搏斗。
他说,他是零陵公子,推新政,败豪族,结亲盟,以天下为棋,掌万民生死。他要逃,他不该死在这。
他也说,上天让他成为太守之子,成为操盘零陵大局之人,还为他找到了心安理得踩着人命逃生的理由。可若是比他地位更高,作用更大之人要他用命保护,他会去做吗?被救下的人,又有多少真正完成了崇高使命,又有多少最终成了独夫民贼?
大局为重?
多少罪恶假汝之名!
救与不救,是刘敏做出的选择。
逃与不逃,该他选了。
“你个陈死三!都怪你,刘将军要是回不去零陵!我打死你个陈坏三!”
刘贤回头,见毛彪正在殴打陈应泄愤。刘贤这才想起,刚刚兵荒马乱,自己未曾点破陈应身份。如果当时以此人为人质,恐怕未必需要刘敏如此牺牲。
他上前拉开陈应口中麻布:“陈将军, .uukansh.得罪了。”
“公子……听到了?”陈应皱眉问道。
刘贤点点头。“陈将军,我想问,那黑甲之将,可是鲍隆将军?”
陈应点点头:“正是我义兄。”一个念头闪过陈应脑海。“他生性残暴,定会杀你爱将泄愤。公子不必仁慈,杀了末将报仇吧。自此两郡扯平。”
刘贤道:“赵范入我疆土,杀我子民,这笔账,扯不平。”
“那些是……”陈应本想说“叛民”二字,可是人之将死,他何必再为赵范张目。“那些是赵太守欠的账,望公子不要算到桂阳百姓头上。”
“杀了我吧,能补多少补多少。就当是陈某欠的。”他知道鲍隆的脾气,刚才未能救自己,一定不会罢休。可此刻天时地利不再,刘贤又起了戒心,想救自己难免会生出波折。故而他一心求死,不想因自己拖累鲍隆。
“你不用演了。”刘贤直言。“鲍隆为了救你,在搏杀中处处掣肘,他没找到你,不会罢休。他不会杀刘敏。”
陈应冷笑道:“想不到看透我兄弟者,竟是你这竖子。不过你棋差一着,我义兄固然仁厚,但还有谭虎。他会把你的爱将首级割下,带回去邀功。他最爱割别人首级。”
刘贤听到此言,闭目不语,隐约有些颤抖。
陈应道:“何如?还是杀了我吧。有谭虎在,你救不活他,也许此刻那甲胄里已经是一具尸首了……”
刘贤一把将麻布塞回陈应口中:
“就算是尸首,我也要将刘敏带回零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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