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惟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回办公室的。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自己的工位,西装外套的扣子散开着,公文包的搭扣也散开着,看起来怔忡不宁,整个人似乎都比平时矮了三分。
“怎么样?”李琅华探过半个身子笑眯眯地问到,“对方律师被你打趴下了吧?”
郑惟坚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还好。对方问的问题我提前倒是想到并准备了。”
“那肯定稳了啊,”李琅华笑道,“不愧是我徒弟嘛,晚上你请客吧哈哈哈,提前庆祝本案胜诉。”
郑惟坚此刻还真的没有心思去吃喝庆祝,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说:“好!”
一下午郑惟坚的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正在起草的庭审汇报上,却总是不自觉地分心,耳边不时萦绕着母亲的哭诉声,让他心里愈加烦乱。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时分,郑惟坚打起精神叫上李琅华,二人决定去富凯大酒店奢侈一把。一路上李琅华倒是有说有笑,看得出来她今天心情不错,郑惟坚虽然被郑愈松的事搞得心烦意乱,但一路上都在努力配合李琅华聊天,以至于李琅华丝毫没觉察到他情绪有异。
及至到了酒店,二人面对面坐下点完了菜,李琅华才注意到郑惟坚看起来有点魂不守舍。
“你是不是太累了呀?我看你有点恍惚。早跟你说过啦,要注意身体,最近又熬夜了吧?”
郑惟坚叹了口气,“没有啦。家里有点事。”
李琅华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可无论她怎么追问,郑惟坚都不肯再多说一句。
不多时服务员把红酒端了上来,郑惟坚立刻苦闷地自斟自酌起来,接连几杯下肚,不胜酒力的郑惟坚很快便有了些醉意,他将酒杯往桌上一掷,“你说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李琅华夹起一块上好的和牛肉,“说吧,我的好徒儿,不然师父怎么帮你?”
郑惟坚仿佛终于鼓足了勇气一般,缓缓开了腔:
“我四岁那年,我亲爹在进货的路上出车祸死了,我妈一个农妇,没什么经济来源。那几年,我妈经常带着我去北江里抓鱼,就是那种做饲料用的小鱼仔,然后拿到镇上来卖,赚不了多少钱。对了,那时候我还不姓郑,郑是随我母亲的姓氏,我原先叫张惟坚。”
李琅华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她原先一直以为坐在她隔壁工位的是个“关系户”,搞不好是哪个大客户、大老板的公子,郑惟坚这样的童年经历,属实让她吃了一惊。
“后来国家提倡保护河流、保护环境,不让打小鱼了。谋生越来越艰难,我母亲独力难支,在我七岁那年改嫁给了我继父。我继父是佛山一个乡镇企业的小老板,有几个钱,长得肥头大耳,五短身材,脾气也很差。他们婚后第二年,就有了我弟弟。
我继父中年得子,对我弟弟疼爱有加,不过后来弟弟也随我母亲姓郑了,这都是后话。我妈和我彻底变成了家里的保姆和佣人,我继父除了带点钱回家,基本上是油瓶子倒了都不会扶一下。家里的洒扫庭除、洗衣做饭都是我妈在做。每天放学之后,我也要帮着照顾弟弟,喂食、哄睡、擦洗、换尿布。如果继父到家时,碰巧弟弟在哭,他就会认为我没有好好照顾弟弟或是在故意欺负弟弟,我就难逃一顿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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