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那边,二娘将厨房刚端上来的饭含了一大口在嘴里,然后吐在了媒人手中的红纸上——媒人会把她吐出来的饭一分为二,一半放到刘家的米柜上,一半由乔家的全福夫人带回去放在乔家的米柜上。
等新娘子出来,刘家老爷就道:“时候不早了,发亲吧!”
二娘盖着盖头,看不清外面的情景,但刘坅把她背到轿子里的时候,她只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却没有听到嘈杂的笑语声。念头闪过,轿子已被抬起来,鞭炮声响得更密集了,锣鼓也敲起来。喧嚣中,轿子摇晃了一下,开始往前走。
随着一声声的赞礼声,刘坚看着二姐出了刘家的垂花门,出了大门,出了胡同……然后鞭炮声渐渐的消失,只余锣鼓声。
就这样离开了吗?
刘坚感觉自己的眼睛似乎被风吹到沙子了,有些麻麻的,赶忙躲在一边,免得被人发现。
大姐和二姐都修成了正果,大哥刘坅却遇到了麻烦,作为刘家的长房长孙,作为刘家家业的继承人,作为一个十五岁就考上秀才的天才,他的婚姻已经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了。
如果是知县家嫡出的女儿,就算不是嫡长女,这门婚事都十有八九能够成,毕竟被派到这里,怎么可能不事先就把事情打探好来,不说刘家大公子人才了得,那三少爷更是在皇上那里都听说过的,可以说刘家前途无量。
最后订了赵知府的嫡女,不过由于还没有及笄,两家约定等赵家的那位嫡女及笄了才成婚,刚好三年的时间,刘坅可以努力念书。事实上,刘坅自从订婚以后,读书的越发努力,不过明白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发泄罢了。
刘坚也在去年年底的时候收到来自皇帝陛下迟到的祝福,一份国子监的录用书,而且上面没有报道的期限。要知道国子监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凡国学生员,一品至九品文武官员子孙弟侄,年一十二岁以上者充补,以一百名为额。民间俊秀年一十五岁以上,能通四书大义,愿入国学者中书省闻奏入学,以五十名额。”五十个名额,而且多半是管家子弟。
程先生以刘坚是“民间俊秀年一十五岁以上”这一条为理由,把他留在书院。
刘坚的未婚妻沈惠儿则是越发的深居简出,也许是因为同伴们一个个都出嫁了的缘故,整天做一些手工贴补家用,把刘坚心疼的不行。
春去冬来,外面的雪花盖满了整个庭院,过了年刘坚就十五岁了,沈惠儿也到了及笄的年龄,她是六月六的生辰,婚期订在生日之后的一个月,七月初七,岳父已经三年没有回来过年了,每次收到岳父的家书,媳妇就要哭上一次,此时,千里之外的燕京城,发生了一件足以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大事……
嘉靖三十三年除夕夜,京城内一片喜气洋洋,红红火火的照亮了整个京城,西苑玉熙宫谨身精舍中也是喜气洋洋。
有明一代,百官都要在这一曰上疏贺万寿,权作是给皇帝拜年了。
拜年自然都捡好的说了,不过那水平离严阁老的差了太多。都是‘圣寿安康’、‘万寿无疆’的,皇上把手中的奏本随手一扔,道:“千篇一律的东西,罢了罢了,不看了。”
“你把这些收拾一番,把那些可以看的挑出来。”晚上,还有家宴,虽然皇上修仙,但是并不是要抛弃一切的。
“是,陛下。”
说是挑拣,其实能入得陛下法眼的,也就几位阁老,还有几位翰林,其他人的水平,就黄锦看来,都甚是普通。像“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这种不也是富贵宰相的作品,皇上喜欢的那股富贵高雅的青词,还真得站在那里才写的出来。
不过有一张封面不一样的奏章映入了黄锦的眼帘,一看到这张扎眼的奏章,直觉告诉他准没好事,正想偷偷的把这张奏章笼到袖子里,却发现一边的帮忙收拾的小太监眼睛亮了一下,只能长叹一声,既然被人看到了,那这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吃过家宴,心情大好的嘉靖帝打算让自己心情更好一点,不过黄锦却递来了一张不一样的奏章,扫一眼封面上的名字,乃是‘锦衣卫经历司沈炼。’
这个人是谁,嘉靖陛下早就忘了,于是干脆就打开沈炼的奏疏时,立刻便笑不出来,只见那雪白的纸笺上,银钩铁画的凛然写道:“我朝旧例,辞旧迎新之际,群臣当上疏以贺。然臣孤直罪臣沈炼,夙夜祗惧,思图报称,盖未有胜于请诛国贼者。方今外贼乃俺答、倭寇也,内贼惟严嵩,未有内贼不去,而可除外贼者。今大学士嵩,贪婪之姓疾入膏肓,愚鄙之心顽于铁石,实乃祸国之巨歼也。
请以嵩十大罪为陛下陈之:嵩虽无丞相之名,其权却甚于自古之丞相也,以致天下只知有严丞相,不知有嘉靖帝也。其罪一也。
窃君上之大权,沽恩结客。朝廷赏一人,曰:‘由我赏之’;罚一人,曰:‘由我罚之’。人皆伺严氏之爱恶,而不知朝廷之恩威,尚忍言哉!其罪二也。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