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世贵还有两个堂叔伯兄弟,一个叫刁小五,另一个就是前面说过的那个给日本人当特务的刁老疙瘩。
那一年,刁老疙瘩趁郭三力和李大树抓他时不备跑了,等日本人失败后才又跑了回来。事情过去好多年了,刁老疙瘩为日本人做事的事儿早就被人忘到耳门子后边去了,更何况他家里的日子也是屁后挂铃铛,穷得叮当响。
人说“穷在街头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两户刁家因为早先年就把日子过落套了,所以刁世贵就说出了“五服”了,跟他们已经不是自家人啦。实际上,刁世贵、刁小五和刁老疙瘩是一个太爷的孙子,只是有穷有富罢了。平时,刁世贵骂起刁小五和刁老疙瘩来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照顾,同样是祖宗三代地骂。即使刁老疙瘩整天围着他溜须捧胜的,他也不给个好脸子。
但最近这段时间,刁世贵突然对这两个堂叔伯兄弟亲热了起来,张口一个“小五哥”,闭口一个“老疙褡兄弟”,说起话来全是“桃不好杏(姓)好,咱们老太爷那工夫如何如何”了。如此一来,把个刁小五和刁老疙瘩整得就好像从冰窖里一下子又回到了热炕头上,有点儿受宠若惊了。不但如此,刁世贵还把刁家大院里的一些贵重家具、物品搬到了这两家里,每一家又给了几十亩好地和两匹马、两头牛。刁世贵跟刁小五和刁老疙瘩说:“等过了这股风,你们再给我归回来!这赤党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二叔他们果军就要打回来了。”刁世贵还答应,事后再真给他们哥俩一家十亩地。
这一天,刁世贵又把刁小五和刁老疙瘩叫来,让他们哥俩趁着黑夜跑一趟小腾格里沙漠,将一些牛马羊赶去藏匿在牧场中,还要把四匹马和五条牛赶过河去,藏在台吉营子刁世贵干亲家乌力吉家里。
乌力吉是一个大牧主。漠北这地方兴结干亲家,就是认谁家的小孩为干儿子或干女儿,干爹干妈和孩子的亲爹亲妈就是干亲家。前些年的一个冬天,乌力吉家的一帮马被大风刮得跑过河,让刁家给圈起来了。于是,他来到漠北村跟刁家要马,结了干亲家。当时,乌力吉还给刁世贵留下一匹大骒马,算是送给干儿子的礼物。
话说在这一天,杨铁匠带领着贫农团的人们涌进了刁家围子,满院的铁锨、二齿子、扁担,把地杵得像下雹子似的。刘三檩领着头喊着:“刁世贵把地契交出来!”“刁世贵把金银财宝交出来!”“刁世贵把牲口都交出来!”
终于,刁世贵蔫头耷拉脑地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掐着几份地契。其实,他在心里早就盘算好了几步棋。第一步棋是装怂,手里掂着几份地契,一步没有半尺远,挪蹭到老杨铁匠跟前,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了上去。杨铁匠不识字,就把李洪儒先生找来,让他把地契念一念。李洪儒走到刁世贵跟前说:“少东家,那我就给他们念念?”刁世贵仍然低着头说:“还问我干啥,杨主席让你念你就念呗。”李先生就一张一张地念着,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谁租了哪块地。李先生念完地契,人们立刻就反了:“这可不对呀,腰节地、北节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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