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缓缓碾过清晨的嫩草,露珠坠地,山路显得又泥泞几分。
阳光还不太透亮,林间满是破碎的光影,很淡,林荫倒像是放久的茶水,清而凉,少了那么点热气。
姚朱倚坐在马车阶上,小心翼翼地抚弄着手中的银钗,每每拂过钗子上精巧的雀纹,心里便如那钗般又灿亮了几分,满眼陶醉,不时被脑中的幻想撩动心弦,以至于笑出声来,全然不顾一路颠簸。
姚山则执鞭策马,偶一回头,看到女儿一副欣然模样,脸上便也显得轻松愉快,只是细思,便有一丝担忧闪过,却也不敢多言。
姚氏父女本是代代相传的习武世家子弟,也已继承家族世代经营的武馆,但最近南方有些不太平,形势颇为紧张,至于其来龙去脉无人敢查,毕竟着风声实在吓人,不敢等雨点,一向小心谨慎的姚山不敢也不能冒这风险——姚家早已没落,人丁寥寥,如今更是只剩他们父女二人了,此地不宜久留。
幸得友人举荐,受双王镇李家李二公子的赏识,才被资助到双王镇做李家年轻子弟们的习武师父。
听闻这位李二公子平易近人,儒雅随和,才貌过人,是这一带有名的年轻才俊。
而且李二公子出手阔绰,乐善好施,深受百姓爱戴,此前还托下人送来了礼物——一件是送给姚朱的银钗,做工精细,是件不可多得的首饰;
至于另一件是送给姚山的拳套,由百锻黑铁打造,并掺入了少量黑玉晶,通体漆黑,乌光流转,说是神兵利器也不为过,它足以将姚山四境初期塑体的实力,硬生生拔高至初期巅峰,无比接近四境中期金身,价值百两白银,对姚山而言却是无价之宝。姚山将之命名为“黑猿”。
对于李二公子的慷慨,姚山是万分感激,而女儿却心生爱慕之情,李二公子确实是人中龙凤,但他深知这段情感不会有结果,他也曾想去苦苦哀求女儿放下,只是这孩子自幼丧母,从小就被他宠得严严实实,如群山抱水,但即便是如此稳重而敦实的爱,也无法消去他对女儿的亏欠感。
于是无比熟悉女儿脾气性情的他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在心中默默叹息。
姚朱端详这副“黑猿”半天,仍是不舍得戴上,便将之轻轻放回木盒,随即微笑着、憧憬着,迎着天边旭日。
随着车轮的滚动,山间颇不宁静。一个个小黑点在山间缓缓移动,一群蓬头垢脸的糙汉子正沿着山路,以刀为杖,扶树而行。
他们已走了三天的山路,有的草鞋都磨破了,有的受了伤,还得靠其他几个兄弟扶着、扛着。
饥肠辘辘的他们双目空洞,只是麻木地前行。
一精壮汉子来到为首的刀疤脸跟前,连连诉苦:“大哥,咱们这都离了双王镇三天的路程,路上不是野兽就是那帮追杀的人,兄弟们已经折了半数了,大当家的到底让你去哪干啥事呀!”
刀疤脸冷面回道:“不该问的就别问,我心里有数。”
精壮汉子见刀疤脸如此决绝,也不好多问,只好试探性地问两句:“我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再没些吃食,兄弟们没被杀死就已经饿死了,不如去干一票,填填肚子,搞不好还能弄来辆马车,就能早点完事,您看成吗?”
刀疤脸思索一番,想着追杀的人确实也有一整天没出现了,估计是甩掉了,便点头同意了:“也好,你去通知一声。”
精壮汉子兴奋不已,高声呼喊:“兄弟们,把家伙都备好,装备去干一票,犒劳犒劳咱们的五脏庙!”
汉子们听了都双眼放光,如一群饿狼,齐声欢呼。
嘈杂的人声一直绵延至不远处溪流,弥漫山雾的溪水旁隐隐站着一个人,一对修长有力的腿踏在圆滑的鹅卵石上,留下一步步水渍。
一双黑如深潭的双眸,似清明似迷茫,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韵。
他随意伸出手,撩拨着他的长发,霎时水珠四溅,眉毛轻佻被打湿的睫毛此刻显得更加乌黑浓密,望向林间,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脸部轮廓的冷硬似乎也因这雾气显得柔和了几分。
随着山风微拂,徐行的脸被擦拭得清晰了,胸口上用衣衫上扯的布条作的包扎格外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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