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听了,整个人呆滞了好一会儿:“我什么都没了。”人到了某个死胡同的阶段,明明是可以往回走的,却犟得厉害,或者说是给蒙蔽了双眼,外人如何劝解都不一定有效,只会一味的强调自己的命运怎么会到了现在的地步。
紫萱问他:“你什么都没有了?你的孩子呢?你的爱人呢?你的父母呢?还什么都没有了?那你想像你的手机摔下去这样四分五裂?我们度假村无所谓啊!可能因为你的跳下去就经营受阻那么十天八天的,然后大家都忘记啦!然后我们继续经营。你呢?消失无影,哦,也不是无影,而是永远没有任何意识的住在一个暗黑小盒子里。虽然说所有人最终的归宿也不过如此,但是分成主动和被动,与命运抗争和投降,意义不同。你昨天走错了路,并不代表你今天要错上加错是吧?你刚才没看到你的手机四分五裂是吧?智能机和人体没哟可比性,我让你看看和人体比例差不多的对讲机摔下去的样子如何?”说完就将手中的对讲机轻轻往前一抛,对讲机以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如同跳水运动员优雅一跳,直接就在空中划出了弧形,两人的眼睛一直盯着这台对讲机,眼见它在迷你布道台面上啪的一声,顿时分崩析离,但是主机部分没有被分离,只是裂得厉害。
紫萱指指崖下的对讲机:“你看看,如果跳下去的是你,和这台对讲机没什么分别,唯一的分别就是你的血肉会飞得到处都是!我刚才说了,我们不介意!一场大雨就将你冲得干干净净了!想想家人吧!如果和爱人有什么谈不来的,但总不至于祸及孩子吧?我们这个年龄,将来的重心怎么会是放在另一半呢?重心的重心是孩子,其次才是另一半!我的同事,前些时间才经历了老婆难产走了,留下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我们现在都难过着。你,要想让你身边的人难过?”
男子看看紫萱:“你、你这么年轻,也有孩子了?”
紫萱笑笑:“你说呢?”她看着对方,“做错了事,是要接受惩罚的,但这惩罚不应该是自行了断,毕竟你还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一个负责任的爱人、一个负责任的儿子。你还要在可见的将来肩负起这些责任来。”
男子看上去有点动摇:“我…”
紫萱没乘胜追击而是侧面出击:“你就怎么看上我们度假村呢?这么美景你就舍得舍弃?”
男子说:“我对度假村是有印象的。网上种草的都在说你们如何的如何的。而且度假村这个名字,对我也是一种提醒。勒马度假村。悬崖勒马的意思是吧?”
紫萱笑笑:“那是创始人的想法,不是为你而设的。对了,既然你是那啥,登记方面?”紫萱的意思很明显了,这是个bg,登记上的bg。
男子说:“我没用自己的名字。我来到你们度假村门口,找到准备进度假村的人,加价拿到确认码。在大堂前台收了我现金,我就直接上来了,我住土匪窝。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了。谢谢你的劝解,我明白我该怎么做了。”
说完之后,男子站了起来,然后一把拉着紫萱的手臂,将猝不及防的紫萱也给拽了起来。
萧坚在小路上看到这一幕,惊呼:“别!别那样!”
反而紫萱回头朝萧坚示意:“没事。不必惊慌。”
男子说:“你说得对,即便我变不成孩子眼中的一颗星,但是我还是父亲、丈夫和儿子。对不起他们了!我要救赎。”
紫萱轻轻的挣开了他的手:“需要手机吗?”说着就打开了手机,递了过去。
男子犹豫了一下,接过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许久才有人接:“喂,我们不需要理财投资!别再打来了!拉黑你!”
“老婆,是我啊!谢汶杰。”男子的语气卑微无比。
电话那头换了语气:“老公吗,你去哪里了?一晚上不回来!我知道我语气重了,你回来呀!乐乐哭了一晚上说要找爸爸!”
男子忍住没哭出声,但是两行眼泪却奔腾而出:“乐乐呢?”
电话里传来一把稚嫩的孩子声音:“爸爸,你去哪里了?你怎么和妈妈吵架后就不见了?你不是像我们班里子轩的爸爸妈妈那样离婚吧?我不要你们分开!我会好好的学习,不惹你和妈妈生气了。你回来吧!你现在回来吧!”
男子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乐乐!乐乐!爸爸和妈妈没有离婚。没有离婚!”
孩子那稚嫩的声音也是带着哭腔:“那你就回来呀!子轩说他妈爸爸妈妈也是说没离婚,但是他爸爸之后就再也没回过家了。”
男子抽泣着说:“爸爸因为工作的原因,给单位派到外国去工作了!昨天赶飞机走得急,所以没和乐乐说。对不起啊!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你问问妈妈是不是这样?你要乖啊!好不?”等孩子抽泣着答应了之后,他让孩子把电话递回给老婆,“老婆,我对不起你和孩子!”
电话那头也是哭泣着:“老公,你回来吧!该是怎样就怎样吧!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不是?我们还要看着孩子长大不是?我们
还要一起慢慢变老不是?”
男子停止抽泣:“我决定自首。家里的一切,请你多多担待了!”
紫萱听到这里,便先行爬上了小路边上等着。
没一会儿,男子转身过来,将电话递回给紫萱:“谢谢你!我已经打了电话自首了。警察一会儿就来。我说我在酒店大堂等。”
紫萱伸出手来将他拉上了小路路面,然后对萧坚说:“准备一下天梯。”
男子摇摇头:“我想回土匪窝收拾一下,然后坐滑道下去,可以吗?”
“可以。”紫萱接着对萧坚说,“萧坚,麻烦你们几个人陪他回土匪窝收拾一下行李,然后再陪他乘坐滑道到大堂会议室吧!”
萧坚点点头后,一行数人陪着谢汶杰就往土匪窝而去了。等他们一转身,紫萱发了一条微信给萧坚:“一前一后陪着他,收拾行李也是,滑道也是。”
没一会儿,萧坚回了一个字:“好。”
紫萱忙完,才发现自己似乎腿肚子在发抖,整个人站立不稳,一下子又坐到了地面上。
“出啥问题?”我问晓蓉。这个时候的心情,居然和我最初出镜紫萱主持的《尘世美不美》时候的心情一模一样,心情有点兴奋,有点雀跃,又有点忐忑不安。和那个时候相比,可能现在的心情可以请龚琳娜在一旁清唱《忐忑》般复杂,说期待嘛,又不期待这种不好的期待;说不期待嘛,既然这种不好的状态倘若迟早要来的话,那就快点来,免得伤口发炎更长手尾了。
晓蓉正准备说,我却感觉到了一种无名的冷从脖子后面袭来,似乎我一个人力不能逮,于是马上打断了正准备开口的晓蓉:“还得等等吧!等紫萱过来再说。这事还是问问紫萱。多一个人多个角度。”
我再度给电话紫萱,还是没人接。
“奇了怪了,这家伙不是真的跑去土匪窝了吧?”反正我心里认定了某件事情,若果一直没发生,我就觉得一定会在自己不留意的当口发生,给自己重重的一击。这才是我最怕的状态,---自我强迫症,带淡淡焦虑口味的,独一无二。
晓蓉说:“那好。就等等呗!哎,林凡,你现在是不是有种完成心愿的感觉?”
我看着她:“哎,你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我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似的,完成心愿?远远未完成呢!人哪,心可大,心可小的。我呢,和你在吴老板公司一起工作的时候,我的心就不大,就希望每天平安的翻过,每个月的指标完成或者超额完成,然后发工资准时,回到家里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那种状态,虽然事实上也是这样,也不缺什么房子车子什么的,父母健康。可就是好像差了些什么似的。”
晓蓉说:“若是第一次接触你的人啊,你这样说,人家会觉得你在炫耀呢!我们追求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吗?你所说的,我部分同意。我呢,也和你差不离,但是因为我本身就是财务出身,这个职业我也很喜欢,但是这个职业是充满了彭拜激情外向型的,当老板的会怎么想呢?老板当然害怕有这样的财务咯!所以,很多想法就只能埋在心里了,直到你对我说出你的想法后,我觉得,
看書喇你所想的,也是我所想的。然后,就这么巧,我想留在吴老板那儿也不是这么容易了,那就刚好了,瞌睡的我碰上你这个枕头,我怎么会放过你呢?”
“为了共同的理想,走到一起来了。”我喊出了那句著名的话。
“哎,就是这样啊!何况,你说的理想,最后还可以兑换成这个呢!”她做了个数钱的动作,眉宇间满是满足感,“太美妙了!两者兼得。”
我问她:“真的?”
她收回笑容:“不是真的。”
“嗯?”
她说:“以后会是真的吧!但是前提是解决现在的问题。我刚才说的。”
正说到这一口呢,紫萱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吓死我了!”
我说:“什么事呢?我打你电话又不接!”
紫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刚才没接你电话的时候,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我和笑容不约而同的发问。
……
紫萱镇定下来,以一个记者的口吻对着我和晓蓉报道了这事的来龙去脉。
“这样啊?那警察不是就要到了吗?”我问,“那我得赶紧跑路,不然程小葵要来抓我了。”
晓蓉用手肘碰了碰我:“乱说话!”
紫萱点点头:“哎,一个家庭的的不幸,就是从某一个成员的一个任意妄为的想法开始的。这就是渡劫啊!是一道不可能渡过去的劫。你们说,是不是有种人做什么事都好像是上天要和他作对似的?就是那种啊,哎,怎么说呢?就是那种认识有命的,也许这几年你会很顺,无论是真顺还是伪顺,然后就开始那个啥呢?就觉得无形当中有根长矛在戳他后背一样。就是那种感受吧!”
这话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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