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招工的事,似乎很靠谱。对方很着急的样子,竟然天天在学校里侯着不走。
而且,专业出奇的对口。对口到什么程度,我们是啥专业,人家就要啥专业!
比如我们是电子班,人家就刚好要的就是电子专业人才。
其它班是学美术的,人家就刚好要招一批画画的......
总之就是,浑然天成的对口,几千年修来的缘份。就好比白素贞千辛万苦寻到了许仙:“屌丝,我等的就是你!”
也或是潘金莲日思夜想盼来了了西门庆:“死鬼,你怎么才来!”
校领导更是舌绽莲花,为我们描绘了似锦前程:“这回来招工的,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电子厂!你们去了,正好发挥专业特长,绝对是前途无量!”
这一套下来,谁还坐得住?本还有些纠结的屌丝,赶紧哭着喊着报了名。
而我,在憧憬美好未来的同时,也在承受人生最痛的心酸。
早在大半年前,我父亲就病得不行了。本就空乏的家底,早已是负债累累。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连只下蛋鸡都没能剩下。
就连去省城的盘缠,都是哥哥姐姐一人资助一点凑来的。除了路费,余下的也就只够小半个月的伙食费。
记得那天回家说了这事,父亲很是高兴,把我唤到床边说了很多从未说过的话。虽然在我记事以来,一直认为父亲极不称职,很多记忆里的阴影总是挥之不去。多年积淀的阴霾,早已湮没了那虚无缥缈的父爱。余下更多的,倒是种种扎心的怨恨。
尽管如此,在床前听着那从未有过的唠叨,竟鬼使神差地掉起了眼泪,莫名一种心痛的感觉。18岁的我,也明白父亲为何会如此唠叨,因为他知道我将远行,更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这一别,恐怕就是父子永别。
当父亲说出那句:“你以后一定要对你妈妈好。”时,心里所有的怨恨,竟然莫名融化开来。瞬间觉得,母亲受的那些苦,自己受的那些委屈,并不是那么刻骨铭心。往日种种,竟被一句交代冲得烟消云散……
临走的头一天,父亲嚷嚷着让母亲做一桌好菜,非要给我饯个行。可惜家里已经拿不出什么好菜了,只能做了一小锅豆花。
饭桌上,父亲满是愧疚地对我说道:“幺儿啊,你可不要怨我啊,家里现在的状况,就只能给你弄这个了。”
我只得含泪回道:“不妨事,豆花挺好吃!等我挣了钱,咱天天吃好的!”
那顿饭,父亲没能吃几口,只是默默地看着我。而我,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强忍着泪水狼吞虎咽.....
1994年国庆,我和十几个屌丝,还有其它班的同学一起,塞了满满一中巴车,踏上了去省城的征途。从此,告别了这辈子的校园生涯。
一同去的,还有一个刘姓老师,护送并代表学校和企业完成交接。请记住这位老师,他的作为,值得起我在小说里为他曝光一下姓氏。
这位刘老师,之所以被委以重任,就是因为他成熟稳重且不缺睿智,更有着几十年的社会阅历。关键是,他对省城很熟悉。把学生交给他,大家都放心!
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虽然有个别女生因为多愁善感而流泪,毕竟这一走,自己从此不再是个学生。但这也没有耽误大家的兴奋,欢声笑语壮志满怀。而我,兴奋中却又是那么五味陈杂......
可惜的是,人生就是世事无常。看似幸福到来,却不料是一场辛酸历练的开始。
后来所发生的一切,让我对“老师、学校”这两个名词的认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升华。
经过四五个小时的颠簸,中巴车把我们拉进了一个不知名的仓库大院。然后我们班的屌丝就被叫下了车,一个个拿着行囊杵在一间屋子外,活脱脱一群难民样。
“吗的,不是进厂吗?拉我们来这鬼地方杵着,几个意思?”屌丝们一脸懵逼地嘀咕着。
“大家站好!注意纪律,不要乱哄哄的!”刘老师及时阻止了大家的骚动。
当大家安静下来以后,所谓的企业代表,也就是来学校招工的那几个人,就让我们先进了屋子呆着。然后借了几步和刘老师说话,在院子里勾肩搭背嘀咕着什么。
没多大会儿,刘老师进来训话了:“厂里的人,待会儿就会过来接你们,你们在这儿等着!”
然后指着身边的企业代表对我们说道:“我现在就把你们交接给这位老师,你们一定要听从他的安排!”
吩咐完,就看了看手表,一脸焦急地说道:“我得回去了,待会儿赶不上车了!”
最后,就在我们的一脸懵逼中,刘老师被企业代表搂着膀子送走了。
送走刘老师以后,企业代表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拿起屋子里的座机,噼里啪啦就打了十几个电话。
“你们稍等一会儿,我已经联系好厂家了,他们马上就来人接你们!”企业代表给了我们一个帅气的笑,笑得是那么意味深长。
“吗的,天都快黑了,不是联系好了,直接进厂的吗?咋把我们晾这里喝西北风?”不止我一个屌丝在嘀咕:“貌似和学校说的,不咋一样呢……”
正在嘀咕时,来了一辆车,嘎吱就停在了门口。车上下来两个中年大叔,其中一个夹着个老板包。
“李总!”企业代表一脸灿烂地迎了上去,热情洋溢地介绍起来:“这就是从您家乡那边招来的学生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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