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崴脚了。”文傕忍着疼痛,站起身来说道。
突然,洞中一阵异响,淡红的微光中疯涌出无数个鬼脸面魔,——所有的“面魔”瞬间睁开了眼睛。因为发现了猎物,有的眼中放出得意的光,有的发出阴风凛冽的怪笑,有的按捺不住捕食猎物的兴奋与快感,有的张开大口,露出森白尖利的鬼牙,皆循着声响向忠尧一行扑了过去。
文傕回头一看,顿时吓得两腿发抖,魂飞魄散。
说时迟,那时快,忠尧左手忽然飞出数根藤蔓,分别缠住队伍最后四人的腰身,往自己这边一拉,与此同时,右手一扬,一道寒冷的冰幕之墙封住过来的洞口,沉声道:“冰幕挡不了太久,我们快走!”
于是,八人不顾一切,向前疾奔。大约狂奔了一炷香的工夫,不见身后有鬼脸面魔追来,众人这才安下心,稍稍放慢了脚步。
又行数十步,忽闻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若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lí)妇。再往前行数步,面前景象骤然迥异,令人大吃一惊。
这还是山洞里吗?众人惊异四顾,不禁愕然。
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斗者,北斗星也;牛者,牵牛星也。
白露横江,水光接天,但见白茫茫的雾气笼罩在江面上,波光与白雾、星空连成一片。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
众人低头一看,忽然发现脚下的大地不见了,所有人居然悬停于江河之上,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未几,江面上驶来一叶孤舟,舟中有客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zhà)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众人讶然,黎诗问道:“忠尧哥哥,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到这里的?”
“这可能又是一个幻境,也有可能是梦境。”忠尧沉吟了一下,面色凝重地答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们面前的这条大江必是长江无疑。”
此时,高雅郭说道:“环顾四下,也没有其他人了,那舟中二人正饮酒作乐,想来若要出去,此二人必是关键。”
“你们暂且在这里等我,我先去探探虚实。若有陷阱,你们再来施救。”忠尧对众人说道,众人皆颔首赞同。
黎诗想了想,说道:“忠尧哥哥,我与你同去。”
忠尧转过头注视着她,郑重说道:“不妥,情况未明,你也留下。”黎诗只得默默地点了点头。
语罢,忠尧转身聚运灵力,月神之翼在身后舒展开来,双足微微一蹲,奋翅弹飞。未几,飘然轻轻落于那叶扁舟之上。舟中二人对不速之客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瞥了一眼,便视若无睹地自顾自继续闲聊。
主人愀然,正襟危坐而问道:“为何会如此?”
客人坐答:“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zhú)舻千里,旌旗蔽空,酾(shī)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
忠尧微微一怔,暗自思忖道:“这不是《前赤壁赋》么?”心中正在琢磨之际,忽见主人摸了摸后脑勺,突然惊道:“哎呀,我后面要说什么来着?怎么一下想不起来了?”
语罢,二人将目光投向了忠尧,不苟言笑,一言不发。
忠尧见那二人注目以观,目不交睫,先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试探着问道:“我?”
那二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这时,忠尧恍然大悟,沉思片刻,说道:“若在下没有记错的话,您方才后面要说的话应该是——,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pá)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二人闻言,微笑着颔首。
客人说道:“汝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 .kanshom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说到这里,他一拍大腿,叫了起来:“哎哟,欲语已忘言!后面吾欲说些什么,我也忘了!”
有了前面的经验,忠尧瞬间明白了,于是接过话茬说道:“您后面想说的话是: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
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主客二人闻罢,喜极而笑,洗盏更酌。少时,那主人挥了挥手,东方既白,天色大亮。
紧接着,眼前的一切忽然若琉璃般破碎,残片万千,忠尧等人一下失去了依托,大惊失色,在尖叫声中堕向无尽深渊。
……
忠尧猛然长吸了一口气,于惊惧中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正背靠着洞壁,黎诗歪着头,斜躺在地上,也刚刚苏醒。
原来,这真的是一个梦境,先前的洞箫之音便是催眠之曲。
稍顷,高雅郭等人也陆续醒了过来。忠尧询问了众人的情况,所幸无人受伤。文傕、卢东各自惊出了一身冷汗。
子翃见崔玲柔捂着胸口,似惊魂未定,心有余悸,便走过去,扶她起来,又用方巾轻轻替其擦拭额头的汗珠。
好好读书,熟背经史子集,看来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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