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这么久,费了这么多口舌,终于得了一杯茶水的“赏赐”,忠尧突然有点受宠若惊。他不动声色,恭敬地双手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再将空了的茶盏递还给那名婢女。
这时,前科状元舒雅眉目含笑地说道:“小公子连闯数关,不论是经史子集,还是刁钻冷僻的问题,他们竟然都没能难倒你,说明小公子不似自己所说的学识浅薄,而是才高……‘数斗’。今日既是宴饮,舒某不才,一时技痒难耐,不如你我来吟诗作对如何?”
“吟诗作对?”忠尧微微一怔。
舒雅颔首道:“对,吟诗作对。”
“如何吟诗作对?”忠尧好奇地问道,感觉与状元郎一起“吟诗作对”定然不会那么简单,心中暗暗寻思起来:“看样子,又是要换法子来考我了。唉,好吧!事到如今,也只能强打起精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咯。”
舒雅平静地说道:“譬如我吟出一首诗,小公子比照此诗的体裁也吟一诗即可。”
忠尧瞥了那舒雅一眼,思忖道:“吟诗?不就是背诗吗?唐诗三百首谁不会啊!再不会,小爷我有座岛,岛上有座庙,哦不,是岛上有个藏书天梯,不就是一本唐诗三百首么,其他诗集我也有!来来来,尽管放马过来!……等等,堂堂一个前科状元郎,不会玩这么没含量的东西吧?不行,我得问问清楚才行。”想罢,忠尧又不慌不忙地问道:“敢问可是即兴作诗?”
“呃……”舒雅沉吟了一下,说道,“这倒不一定。可即兴赋诗,也可吟诵他人诗词,只要体裁一致便可。”
身穿蓝色长裙的宠伎王屋山听了,蛾眉微蹙,口中轻声自言自语道:“那这不是很简单?”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彼时,前科状元郎舒雅正站在她身后,一听此言便神秘兮兮地笑了。那笑容有些意味深长,看来这吟诗绝不简单。
可怜的忠尧前面从半空中摔下来,摔了个半死,浑身酸痛,现在又耐着性子站了老半天,腰背疼痛不说,腿脚还有些微微发抖。他咬紧牙关坚持到现在,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在下能顺利过了舒状元这关,可否给在下一个秀墩坐坐?椅子就不奢求了。”
“好说,好说!”舒雅粲然笑道,“只要你能过了舒某这关,这自然不在话下,不就是一个秀墩而已嘛。”
“我去——,说得轻巧,那你怎么不现在就给本少爷坐坐呢?不就是一个秀墩而已,不就是一个秀墩而已,哼,哼哼!”忠尧内心鄙夷地骂道。顿了顿,他不动声色重新站直了腰身,昂首说道:“既如此,那请舒状元赐教吧!”
舒雅转过身去,向韩熙载躬身请示道:“老师,学生想借笔墨纸砚一用。”
韩熙载闻言颔首,旋即朝身边侍立的婢女使了个眼色。那婢女会意,很快在东厅一侧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随后,舒雅请忠尧一同移步至案前,其余诸人也好奇地上前围观。
只见舒雅提笔疾书,未几,一首七律诗跃然纸上。太常博士陈致雍凑上前去,急不可耐地拿起那张纸,便大声读了起来:
春芳玉树琼花艳,
翠彩巡青潋盛妆。
神笔赋篇棠伴舞,
句佳词翰墨含香。
氤氲瀑水传声远,
浩邈峋山宛曼扬。
身梦鹤池祥瑞景,
幕风明月映红桑。
宠伎王屋山听罢,UU.anshm不解地说道:“这不就是一首七言绝句嘛,有何稀奇?这题目不会就这么简单吧?”
舒雅淡淡一笑,说道:“哦,是吗?你且倒过来念念,从最后一字倒着读起试试。”
王屋山微微蹙额,从太常博士陈致雍手中接过那张纸,凝睇了一下,于是倒着念了起来,她遽然一惊,忽然发觉先前的诗变了副模样:
桑红映月明风幕,
景瑞祥池鹤梦身。
扬曼宛山峋邈浩,
远声传水瀑氲氤。
香含墨翰词佳句,
舞伴棠篇赋笔神。
妆盛潋青巡彩翠,
艳花琼树玉芳春。
吟罢,宠伎王屋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恍然顿悟道:“这、这……这原来是一首回文诗啊!”
忠尧嘴角微微一笑,心中舒了一口气,暗暗叹道:“我还以为有什么新花招,还好只是回文诗,也没什么。”
孰料,王屋山话音甫落,舒雅眉梢带笑,说道:“只是回文诗吗?你且听我来读一读。
春芳玉树琼花艳,翠彩巡青潋。
盛妆神笔赋篇棠,伴舞句佳,词翰墨含香。
氤氲瀑水传声远,浩邈峋山宛。
曼扬身梦鹤池祥,瑞景幕风明,月映红桑。”
好家伙,经舒雅的口中一读,这首七律绝句居然又摇身一变,变成了一首虞美人的词!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惊叹不已。神通广大的孙猴子才七十二变,一首诗都能有三个变化,假以时日,这诗都要成猴精了!不,是诗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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