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瓮听筒？”郗紫懿一下愣住了。
“呃——，这个……”这句话一说出口，其实殷掌柜就有点后悔了，他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便立刻琢磨着怎么把这个谎圆回来。
听瓮听筒与空飘、箭书、蜡书一样，都是刺事暗探常用的器具。听瓮是古代的一种窃听器，将其埋于地下，在瓮口蒙上一层薄薄的皮革或薄膜，有侦测需要时，侧耳伏在上面，可以探听周边的动静。
此时，屋外突然有一家仆匆匆来报：“老爷，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殷掌柜一听，眉头一皱，面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沉声道：“何事如此惊慌？”
“老爷，门、门外来、来了好多人，好像是、是一队——官军！”报信的仆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殷掌柜心中一凛，迅速走到一个架子旁，从上面取下一柄横放陈列的宝剑，把剑拔出一半检视了一眼，顿时寒光乍现，又归剑入鞘，三两步走到郗紫懿跟前，从身上摸出一张白色的帛书递与妻子，郑重嘱咐道：“好好保存此物，今夜我若有不测，记住将来此物可证明我之清白，以矾书帛，入水方见，切记、切记！”
郗紫懿焦急万分，默默接过夫君递来的帛书，欲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却被殷掌柜按住了肩头。
殷掌柜温柔地注视着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相信我。”
言讫，神色一敛，迅速转过身去，疾步至门口，拉开房门，门口已然有两名侍从候立。
殷掌柜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瞟了里屋一眼，随即吩咐左右：“一人随我去前门，一人护送大娘子去听雨阁与几位少侠汇合，务必请其护我妻儿周全。”接着，又指了指报信家仆，命令道：“你，速速召集家中所有家丁赶往前院！”
“是，老爷！”报信家仆领命后匆匆奔了出去。
殷掌柜则带着一名侍从，大步流星赶往前门。
身后，郗紫懿奔至门口，冲着殷掌柜的背影急切地喊道：“官人，官人！这、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她的脸上写满了不安与焦虑，心中也满是疑惑。
……
殷宅门口，聚集了大约三十多名禁军，执刀披甲，分列两旁，另有数人专执火把，为首者是一个身高七尺有五的男子，劲装打扮，着窄袖青衣，头戴黑色软脚幞头，年龄约莫三十来岁，美髭须，眼神刚毅，——此人正是皇城司幹当官万正坤。
一名禁军士卒上前不断用拳头砸门，并大声喊道：“开门，开门，开门！”
殷掌柜并不急于开门。待家中十余名侍从到齐并清点完毕后，他冲左右使了个眼色，其中身背弓箭的十名侍从身形敏捷，迅速散开，翻身上墙，如灵猴一般爬上了屋顶，隐没在屋脊之下。
此后，殷掌柜身边还剩下四名侍从与一名家仆。另有四名家仆躲在一堵院墙之后，脚边放着木桶，手中拿着一个木瓢。
一切准备妥当后，殷掌柜这才下颌微微一扬，对身边的那个家仆说道：“去吧！”
那家仆点了点头，一面快步上前，一面朗声道：“来啦，来啦！这么晚了，吵死了，谁啊？！”
“禁军按例伺察！”
“这可是汴京城外，不是城内！”
“汴京城外就查不得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少废话，快开门！再不开，就破门而入了！”
奔至门口的家仆转过头来望了一眼，殷掌柜冲他点了点头。于是，那家仆打开门闩，门口忽然两队禁军涌入，那家仆见状，连忙“惊恐万分”退至一旁，躲了开去。
殷掌柜微微冷笑，拱手道：“不知诸位官爷深夜造访寒舍，所为何事？”
皇城司幹当官万正坤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来，装作漫不经心地向左右张望，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随后，他斜眄了殷掌柜一眼，掸了掸身上灰，呵呵一笑：“哟，还带着家伙呢。”言毕，又抬眼扫视四下、屋顶，看似大大咧咧，却十分警惕。
“这夜阑人静之际，半夜鬼敲门，换了谁都有点怕，万一进来不是官爷，是鸡鸣狗盗之徒呢？他们来打家劫舍怎么办？不可不防啊！”殷掌柜对答自如，不卑不亢，神色淡定而从容。
幹当官万正坤嘴角微微一勾：“听你这话的意思，就是怪这京师的治安不好喽？巡防营禁军失职渎职喽？”
“不敢。”殷掌柜淡然道，“只是这里是外城以外，昼夜并无禁军巡视，凡事草民只能处处小心，多留个心眼而已。常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哪天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假冒了官差，我等一介布衣，又如何能辨识得清呢？”
万正坤闻言眉头一皱，U.knsｈ.c 面色微微不悦。沉默了一下，他点了点头道：“嗯，说的也是。”随即从身上取出一块皇城司独有的令牌，亮明身份：“吾乃皇城司七位幹当官之一的万正坤。皇城司辖五指挥，总率亲从、亲事，掌宫城出入禁令，主宫门启闲及宿卫之事，采听明远，伺察公事民间细务，一例以闻。所以，民间的事儿，我们都可以管。”
殷掌柜故意“哦”了一声，作豁然开朗状，拱手道：“原来是皇城司的幹当官，久仰久仰。”言毕，话锋一转，又故作不解地问道：“可这皇城司为何要来我殷家宅邸呢？不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啊？呵呵，哼哼！”幹当官万正坤悠悠说道，神色有些不屑，“实不相瞒，有人告汝为契丹暗探，按律当缉捕归案，入皇城司司狱按劾。”言罢，朝前大手一挥，下令道：“来呀！给我拿下！”
两名禁军士卒正欲上前拿人，殷掌柜身后一名侍从突然大声喝道：“你们无凭无据，凭什么抓人！”话音未落，咣啷一声，拔刀相向。
其余侍从见状也纷纷拔刀，而殷掌柜身边那名家仆见势不妙，趁着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偷偷从侍从等人身后溜走，一转眼就躲到了院墙后面。
幹当官万正坤大怒：“尔等宵小鼠辈，潜入我京师重地，还敢负隅顽抗！来呀，统统给我拿下！”
随行禁军得令，突然散开，纷纷持刀在手，迅速将殷掌柜与四名侍从包围在了中间。气氛陡然变得十分紧张，一场激斗眼见无法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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