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楼的院子里,老五耷拉着脑袋从门口匆匆往楼里走。这几日阴雨绵绵,没个停歇,下得人心里腻烦,发霉了似的……
“自从被挂在这儿,雨就下个不停是吧?”
老五听见声音一惊,抬头一看,老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差点撞个满怀。
“活见鬼,你这大晚上的......”老五用手抬了抬脑袋上的斗笠,水就顺着斗笠后檐一股一股地流了下来。
“我才是活见鬼吧。你这魂儿都丢哪儿去了,我这么个大活人一直就在这路上站着,你都没看到。”老八撑了把伞,衣服却还是湿了大半儿,也不知道在雨里面站了多久。
“你站这儿干嘛?”老五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头。
“出来透口气儿。”老八也不正经回答,往远处瞟了一眼。
老五看到他瞟的方向了,却没追着他的目光,反而扭过了头看向了别处。
“再淋就该烂了吧。”老八喃喃自语。
老五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所以没有接茬。
老八望着的方向挂着个尸体。挂上去的那天李管家只说了句,叛徒就是这个下场。你们功夫再好,心思再多,都是十二楼的人,掌柜的的人。
“你是去等老十二了是吗?五哥?”老八收回目光,盯着老五。
“只是去转转,透口气儿,和你一样。”老五笑了笑,手搭在了刀柄上。
“你说他会来吗?”老八也笑了笑,抖了抖衣服上的水。身上空荡荡,没带任何武器。
老五看了一眼老八,挪开了手,顿了顿,问:“谁?”问完这问题自己都觉得蠢。此地无银。
老八反而打趣地说了句,“没谁,五哥,走,咱们喝茶去。”说罢就拽着老五的胳膊往楼里走。
“喝什么茶?我几时见过你喝茶?不淹死在酒缸里算好的......”老五甩开老八的手。
“不是我买的茶,我顺来的。”老八颇为神秘地挤了挤眼睛。
“从谁那儿顺来的?”老五盯着老八打量。这老八今天怪怪的,小十二附身了似的说话不正经。
“喏。”老八努了努嘴,冲着高处某个方向。
见了活鬼了!老五一把推开了老八。
“五哥,别这么紧张,不是从口袋儿里掏的。”老八笑嘻嘻地又拽着老五往回走。“再说了,这连阴雨,我就算是想从他口袋里掏也早湿透了喝不成了。从他屋里拿的,物尽其用嘛!”
老五皱了皱眉,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真是撞了邪了。
“老九平时就爱囤点好茶,偶尔遇见也会叫我去喝两杯。我都叫不出名字,但真的是好喝,跟路边馆子里的是不一样。”老八说着还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茶香似的。
“他那是给小十二买的……”老五哭笑不得。
“老十二这不也不在吗。他气性那么大,过几天说不定就杀回来把咱们都送走了。咱们替他自己给自己送个行,他还得谢谢咱们呢。”老八也不回头,边说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边拉着老五往回走。
“老八。”老五忽然停下。“一定会是你死我活吗?我说咱们和小十二……”
老八也停下,望了一下风雨中飘摇的尸体,没再作声。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
好像两个脑子进水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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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远睁开眼睛的那天,大概是个晴天的样子。他觉得是个晴天,梦里总是灰暗阴霾,风雨交加,如今睁开眼睛看到一丝亮光都觉得是晴天。
人间就是这点好,还有个太阳。秋冬偷懒点儿吧,好歹还在。
窗户在房间另一侧,眼前的人都在逆光之中,影影绰绰的。眼睛睁得很困难,阿远想伸手揉一揉,手也不怎么能抬得起来。只能听到床前有声音小声嘟囔,“是不是醒了?”
“是醒了!我去书院回林老爷!”
“快闭嘴吧。林老爷都说了不让两边走动……”
“那我去叫大夫。”
对话停了,只剩下人影走动。
活着也是这点不好,不是在十二楼就是在姓林的手里。
阿远又闭上了眼睛,他想回忆回忆自己中毒之后又发生了点什么,怎么就活了,这又是哪里,有没有阿阮的消息。可这一段的记忆只是一片空白。
有小厮引大夫进屋来,在床边又诊脉又针灸。阿远又睁开了眼睛,这次看得清楚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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