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阿远到现在为止见过两个用环首直刀的高手,一个是十二楼里的老二,一个就是封凌,他们二人都没人在刀柄缠绳。虽然可以更有效地防止脱手,可这些往往都是初学者才会用的。到封凌这个程度,刀就像是长在了手上,用了缠绳反而是个累赘。谁会把自己的腕子用绳绑在自己的胳膊上。
“这就是了。直刀刀身利于刺击,但是没有刀弧,刀刃滑行时的切割距离就会缩短,使得刀上的力泄不出去,劈砍时自然会比较振手。你内力醇厚,最后一击又使尽全力,如此强悍劈砍,我只要在你刀上的合适位置尽全力格挡,你的刀定会猛烈震动使你无法握持。你一直在出招进攻,不断挥刀,刀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都被你用得淋漓尽致,我也就顺便探了探你这把刀的脾气秉性,大概摸清了哪一点最容易引起震动,如此一击,你的刀自然就脱手了。而我的刀材质太差,一定会断,断了,自然也就带着那么些力飞出去了,剩下的这些,我勉强还可以控制。”阿远看了一眼封凌的右手,虽然还无法合拢但抖动已经轻了很多。“这刀要放在别人手里,以我刚才的力道,这条右臂就算是废了,也只有你这样的内力和反应力能做到不伤经脉。”
阿远说话的时候,封凌的眼睛点燃了似的盯着他,一番话结束,封凌深吸了口气,眼里的火苗又黯淡了下去,一双凤目把那凄清拉得悠长。
“你比我懂刀……”封凌低头望着地上的那截断刃。
“也算是我占了些便宜,你们世家子弟上手便是好刀,对这种粗制滥造的刀自然不了解。而我偏偏就是用这种破烂刀开蒙入门的。”阿远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封凌那空空荡荡的眸子,便觉得还是沉默更好。
“我会回来找你的。”封凌忽然聚焦盯着阿远。
看到封凌眼睛里的找回的神采,阿远笑着点了点头。“好,如果到时我还活着。”
“你如果死了,我只好去杀了杀你的人。”封凌的语气又变成了刚见面时的傲气,只是多了几分温度,像了几分人。
阿远低头笑了笑。“随你吧,反正到时候你杀谁也和我无关,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封凌张了张嘴,又狠狠地闭上了,唇齿间蹦出个短暂的叹息,掉在地上铿锵有声。扭头大步向门外走去。
“封公子,你的刀……”小孙指着还嵌在梁架上的刀喊。
没有回应,封凌的身影已经和雨夜融为一体。
留下了一屋子狼藉。
没有人和阿远说话,眼神也都主动避开和阿远接触。桌子上又架了个椅子,两个小厮扶着,一个小厮在奋力地坚持试图把刀从梁架上拔出来。
阿远挥了挥手。“太晚了,明天再折腾吧。”
小厮立马停了手,齐齐点头应着。
阿远转身往屋里走,扶着墙,ww.knsh.走得有些慢。
一道流星似的影子从他背后忽然划过。阿远顿时又绷紧了身体缩紧了瞳孔。心里骂了句娘,有完没完了。
转头看到封凌那把嵌在梁上的刀被个绳索缠住拽了下来。绳索收回,那端的人从门外黑暗里走进了屋子的光亮中。
何柳娘。
把手上撑的伞放在门口,她的发丝和裙摆有些湿漉漉,更是把那股媚气氤氲开来,比往日更浓郁了几分。
何柳娘把刀递还给了守卫,从一群黏在她身上的眼神中款款走过,在阿远对面站定,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圈,朱唇轻启,问了声:“你还行吗?”
阿远也看着她,想了一会儿说:“那要分干什么。”
何柳娘挑了挑柳叶眉,眼绽桃花。“干什么行?干什么不行?”这女人就有这本事,多冷的天,多萧索的节气,总能从她唇齿之间,眼眸之中生出桃之夭夭。
“睡觉行,动手不行。”阿远冲着她笑了笑。“姑娘意下如何呢?”
何柳娘也笑。“你说行就行。”
屋里的一群人眼睛都直了,高高低低的烛灯影影绰绰,摇曳着一屋子的喘息声。
“那好。我去睡了。改日再聊吧。”阿远摆了摆手,拉开了房门走进去转身就关上了门。
屋外何柳娘笑得花枝乱颤。把个雨夜笑成了个艳阳天。
敛起笑声,拢了拢鬓边湿漉漉的发梢,一拧身从屋里走了出去,只留下声很轻的叹息。“真是可惜了……”
只当她说的是这良宵,却不知她讲的是屋里的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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