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惊南是一个喜欢走南闯北的人,从工作开始便是如此,与他程序员的形象大相径庭,他说程序员就是造物主,要想创造好一个新世界,就必须先了解所在的世界。他利用空闲时间游遍大江南北,甚至去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就是为了感受这个世界的奇妙无穷。
自打他女儿出事之后,他和他老婆疯狂寻找了一段时日,接着就是很长时间的消沉,整整三年才走出阴影,变得像个正常人一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没有走出来,内心深处还是一直挂念着。
好在十几年前的互联网才刚刚起步,加之他出色的天赋,很轻松便找到了新工作,工资比之前还翻了一番,他努力让自己沉浸在编程世界里,偶尔会打开寻人启事上印着的专用联系邮箱,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刘惊南在新公司干了不到一年就成了产品经理,又干了两年,便离职准备自己开一家软件公司,本来是打算开在南京的,但他在花神庙遇到的算命大师告诉他,他想要的东西在西边,得去西边,可他的根儿在南京,不想离家太远,就在杭州西湖边开了一家互联网公司,名叫西部引力有限公司,主营业务是做各种类型的探测器,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公司体系相对成熟之后,刘惊南就不怎么去公司了,平日里就待在南京陪老婆,偶尔去杭州看看,后来索性直接请了个职业经理人,自己当甩手掌柜,除了特别重要的事情,其他一概不过问。
平淡的日子持续了有一两年,刘惊南总觉得生活少了点什么,于是重拾起以前的爱好,开始到全国各地旅行,一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待在外面。
一路走来,他看过无数风景,不论是江南水乡,还是漠北黄沙,甚或是极地冰川,都有他的足迹。直到后来,普通的地方已经无法满足他,他开始猎奇,搜寻一些新奇和神秘的东西。
这些神秘的东西就像另一个文明散落在地球上的碎片,零零散散,鲜为人知,有的传承于一个民族,有的传承于一个宗教,有的则只传承于一户人家或几个人。尤其是在国内西部地区,地广人稀,这种特征更为明显。
一七年春天的时候,刘惊南的老婆说她想去看花,他便带着老婆去了花神庙。
那天是农历二月十二,是花神庙一年两度的庙会日,庙中不仅百花初开,而且还有不少请来的戏班子在庙中唱大戏,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最精彩的节目莫过于当地文化部门去年专门为花神庙新创作的大型音舞诗画——《花神赋》,赢得满堂喝彩。
庙中小摊小贩聚集的地方还立起了一个牌楼,牌楼红柱子上的对联是:“老圃谱新篇家家多姿多彩,花神逢盛世时时有色有香。”
“家家多姿多彩…家家多姿多彩…”刘惊南看到这幅对联,心中默念了好几遍,感到怅然若失,他又想起了他失踪多年的女儿,不知现在身在何处,是否还好好地活着。几年前在庙中偶遇的算命大师此刻也不知云游到何方,不能替他再算上一卦了。
“这是什么花?”刘惊南被老婆挽着,不知不觉走到一个花农跟前,售卖的花种刘惊南从来没见过,用精美的透明长盒装着,娇艳欲滴。
“郭瓦花。”
“郭瓦花?怎么从来没听过?从哪儿来的?”
花农皮肤黝黑,看样子大约四十来岁,有明显的藏族特征,操着一口不够流利的普通话:“这是孜珠山上特有的花,除了当地的居民,很少有人知道。春天的时候,别的花都还没开它就开了,等别的花都开了它就凋谢了,等到秋末别的花凋谢了它就重新绽放了。”
“这么神奇?”
“算不上神奇,只是遵循大自然的规律罢了。”花农表现得很平静,像是每天都要听到无数次这样的惊叹:“当然,每个生命都很神奇。”
刘惊南老婆喜欢得紧,他掏钱给一人买了一株,花农嘱咐他们:“这花一旦拆封,明天就凋谢了。”言外之意是明天蔫了不要来找我,刘惊南自然是不在乎这点钱的,况且还能让他老婆高兴一整天。
等回到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刘惊南和他老婆去吃了她最爱吃的那家餐厅,远在城东,路上花费了不少时间。
两株花被搁置在客厅的桌子上,趁着老婆洗澡的空隙,刘惊南洗了把手,拆开了其中的一株。
盒子非常精致,郭瓦花躺在里面犹如一个触碰就会消亡的美人,刘惊南小心翼翼地把它取出来放在一旁。
花下的海绵垫上还有一个印着天门图案的长方形书签,不出所料这便是花农口中所说的孜珠山,上面还印着一行字。
“生命就像山里的雾,在飘荡,在流浪。”
刘惊南泯然一笑,觉得挺有意思,又翻签的背面,还有不少内容,大意是今年是孜珠寺十二年一次的盛会,看到这个书签,说明与他有缘,希望他有机会能够前去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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