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枪匹马,杀了逆贼几百人。回都城,面见新王,赏得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与新王之女入了洞房。从此刀枪入库,天下太平。彭山宗,保家卫国的真英雄……”杨去疾唱的是大将军彭山宗在西门城杀尽百名贼人,功成名就的故事。他唱到兴致高昂的段落,仿佛自己就是彭山宗一样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张长幸喝温酒下肚,酒从喉咙口烫到胃里,直叹舒服。他借着这股酒劲问杨去疾:“你真想当将军呐?”
杨去疾打了一股酒嗝,接着用衣袖擦抹嘴巴。他说:“等我杀光天下巫师,我就是大英雄。我到时封你做我的副官,让姓胡的给我赶马,娶江姑娘为妻。我要建自己的府宅,在府门前挂上崇旗。我要招家乡来的亲兵,要送我的儿女去读书,学礼。”
张长幸听到胡贵赶马还能跟着乐。听杨去疾说要娶江南雨,也就笑笑。可杨去疾越说越多,真就做起了当将军的春秋大梦,张长幸听得不对劲,用力掰开杨去疾手里的酒。张长幸说:“咱们是贼。”杨去疾不愿听这话,指着腰上的官刀对张长幸说:“等这放风日一过,明儿起咱就是朝廷的兵了。”
杨去疾干了一碗酒,就又唱起了彭将军的戏。彭将军在西门杀死贼人的一刀一枪,和他横刀立马,大刀阔斧的豪迈气概,在杨去疾嘴中像是真的一样。杨去疾唱得兴致高昂,便起了调,引得周围人抚掌喝彩。
可偏有人听不惯赞颂英雄的曲子,一巴掌扬了杨去疾手里的酒。
杨去疾抬头一看,竟是一个喝醉了酒的大粗汉子。汉子指着杨去疾的鼻子说话:“彭山宗,假英雄!”酒气冲了杨去疾一脸。
杨去疾二话不说,起身一拳把粗汉打倒在地上。粗汉的兄弟看不过去,一左一右把杨去疾围住,拳脚相向。
杨去疾喝了酒,本就微醺,伸出手掌一左一右接了两拳,直接在原地打起了趔趄。他看到被粗汉扔在地上的酒瓶,弯腰捡了起来,一下砸在左边那人的头上。四周的酒客听到咣当一声响,又见了血,纷纷朝角落里挤去。唯有张长幸镇静地坐在原地。他看着血从那人的头上和酒一起流下来,喝彩两声。那人终于扑腾一下晕倒在地。
另一人从杨去疾的背后掐住他的脖子,杨去疾使劲掰他的手腕,挣脱不出。便往那人裆部摸下去。那人顿时没了掐他脖子的力气,呜呼哀哉,疼的跪在地上打起滚来。
杨去疾朝着那人的脸上狠狠踢了一脚:“二打一还从背后偷袭。你不讲武德。”
张长幸调侃杨去疾道:“杨大将军的刀是摆设否?”
杨去疾摸着腰上的宝刀,呵呵笑:“这可是官刀。只砍巫师。”
杨去疾打赢了架心里畅快,便转身去拿张长幸的酒喝。谁想到倒在地上的粗汉站起身来,抄起凳子就要往杨去疾的后脑勺上砸。张长幸口念「鬼刀」,一只身高一丈,手持长刀的恶鬼凸显在杨去疾的身后,一刀斩断了粗汉手里的长凳。
杨去疾满心想着喝酒,对围观酒客的呼喊声浑然不觉,回过头来才看到背后的粗汉拿着半截板凳。四眼相望,粗汉疯了似的拉着两个兄弟逃出了酒馆。
张长幸招呼店小二要了一碗温黄酒。小二战战兢兢地端上来一壶,小心地拿至二人面前。张长幸正用手帕擦去手上的血。杨去疾接过酒,给自己满上一碗,又给张长幸满上一碗。他端起酒碗拿到嘴前,却见店小二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腰上的刀。
杨去疾假装没有看见人,干了那碗酒,又与张长幸唠了两句。他一边说话,一边把右腿挪到了左腿的上边,又放下来,然后把左腿架到右腿的上面。杨去疾换着腿搁,店小二都看得直哆嗦。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转头问小二:“小兄弟,店里不让带刀?”
店小二怕的哑了声:“二位大人……小的听说……会巫术的可都是恶人呐?”
杨去疾抱怨:“瞧这嗑让你唠的。”喝了两口闷酒。就把话让给了张长幸。
张长幸并不忌讳对店小二解释,他扶着小二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的脸:“你看我像不像恶人?你觉得我杀过人否?”
店小二直摇头:“大人看着面善,不像是个杀人犯。”
张长幸为小二的话感到高兴,娓娓道来:“我杀死第一个人的时候,心里怕,没拿住刀。刀被那人抢了过去。结果「鬼刀」出来救了我,砍了那人三十七刀。他上半身的皮肉都从骨头上翻下来,肠子从肚子里流出来。后来官府抓我,我就逃。我在逃亡路上被三个旅人认出来,也被我一并杀死。终于禁巫队抓到我,你猜梁将军怎么说?”
店小二怕的不敢啃声。张长幸就把故事说下去:“王副官说我罪重,差点就把我就地处死。但梁将军见我巫术强大,收我入禁巫队。我来都城半年,舞刀弄枪,听人背崇法说书,都和这家伙一起——你知道你为什么不需要怕我吗?”
店小二支支吾吾地说:“因为大人……是禁巫队的?”
张长幸点头,指着杨去疾说:“今天是放风日的最后一天,以后不是死在任务里,就是死在刑场上,但都好过立马死在禁巫队手里。我们只要乖乖替朝廷卖命,就能吃好喝好,还有俸禄拿。我们不会再干杀人放火的勾当,你可以叫店里的人放心。”
张长幸拍了两下店小二的肩膀让他离开。店小二已经吓软了腿,刚站起身就踉跄地摔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回去了。杨去疾干了碗里的酒,拍案而起:“这酒苦涩……却苦不过惨死在你手里那三个无辜旅人。”
张长幸扬手让杨去疾坐下,“杨大将军又杀了怎样的人呐?”
杨去疾不话说,坐下继续喝苦酒。张长幸呵呵笑。
“‘心里有恶,付诸行动的一刹那就可能产生巫术。’书上是这样写的。”
“对恶的评判依据当事人心里善恶的杆秤,经常倚重社会的善恶标准。先人曾推测一个自由开放之极的,能包容一切行为的社会出现,巫术才可能彻底消失。崇人不能造就包容恶人的社会,终于创建禁巫队处理巫术。’”
“人心中都有恶;便是只要不犯罪,不真的杀人放火,就不会出现巫术。恶的程度也根据人心中的见解定夺,必须是当事儿觉得自己在行恶才可能出现巫术。我曾经认识一个善良至极的儿童因偷拿他人东西觉得良心受谴责,后来在绝望中产生巫术。亦有烧毁一家宅院,烧死十余人的罪犯完全不会巫术的例子。我从中学到巫术是主观产生的。”
“然而,只要经历第一次的波折学会巫术。今后就可以自由地,随心所欲地使用巫术。我向梁将军提出系统地培养巫师的理论,却被以不道德,不合乎礼节为理由驳回。梁将军说有些人行了恶可能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崇人不能为培养巫术去做违背良心的事。”
东方凌卷上王副官的笔录,又从堆在一边的一叠竹简里翻出关于王副官出逃一案的卷宗。她问梁将军:“他在随笔里说想要系统地培养巫师,还跟您提过。”
梁段拿过那一卷笔录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回答说:“在禁巫队里的可都是罪犯。为朝廷办事也只能多活几天,等出了队还是死刑。以王副官的方法培养巫师,那就是养一帮名分正当,还手握大权的恶人。那就是养虎为患了。”
“王副官做了什么?”
“他杀了府上的三名佣人,连院子里的猫都没有放过。”
“他逃去哪里了?”
“五天前有人在酒铺里看到他与一名商人私会,据那商人说,王陵是往南边逃了。”
东方凌出主意,“为什么不让所有城市严守关口,再贴上他的通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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