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商旅纷纷停下马匹,驻足观看这滑稽的一幕。五大三粗的马车夫,恶狠狠地扼主一瘦弱年轻人的脖颈,嘴里还骂骂咧咧。
“小杂种,老子好心给你搭车,你敢拿头顶老子,老子一车的货都让你毁了,你给我赔!”
贾不伪被死死地按住,脸色憋得青紫,两腮血脉贲张。“给贾将军道歉。”
“小杂种,你脑袋让驴踢了,赔钱。”马车夫说着,一拳打在贾不伪的脸上。
如针扎火燎,贾不伪顿觉目眩。他感觉到脸上有股热流,顺着鼻腔涌出。“给贾将军道歉。”
贾不伪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围观的人看到这惨状,开始指指点点。
马车夫气不过,又打了十几拳。可贾不伪就是那句话——给贾将军道歉。
他被打掉了几颗牙,本来就消瘦的一张脸,现在完全被打脱了相。围观人群中终于有人看不下去,正义发声,“喂,周记车行都是这样的人吗。你这皮草,也只是一部分沾到水而已,损失不过几百金沙,不至于为了这点钱,要了别人的命啊。”
“各退一步,道歉的道歉,赔钱的赔钱,这马上八月节了,平平安安最好。”
陆续地,有更多人出面发声。
马车夫涨红了脸,抓住贾不伪衣领的手,犹豫再三后,愤愤松开,把他甩到泥坑里,“小子,你有种,以后别让我碰到你。”
贾不伪躺在地上,口中依旧喃喃。直到所有人唏嘘着离开,马车夫也驾车驶离此地,他一直躺到月上柳梢。
四周静悄悄的,努了努嘴,吐出一颗被打掉的槽牙,接着,踉跄地走到一棵树前靠着它坐下。
“小子,符魂与宿主都有契约的,你只要同意了,像白天那种货色,你也只是动动手指而已。”
贾不伪用手掌搓着鼻梁下的血迹,然后耸了耸鼻子,冲着一旁吐了口痰。
“我以前虽说没拥有过符魂,但我也知道并没有契约这个东西。我贾不伪就想得过且过,能活一天是一天,别整天指手画脚。再说了,说到底你也只是一道符魂,和时间成千上万的符魂没有什么区别,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哼,但愿下次再有人侮辱贾千秋,你还有这番勇气出头。”
贾不伪眼神迷离,麻木地把扒开右袖,露出右臂,右臂上有一道环腕半寸长的黑线,“托你的福,我只剩两年的寿命了。我这两年会好好享受,把世家能用钱买到的东西享受一个遍,倒是你。哼哼,我死之前肯定不会把你传出去的,所以你就安心的进入轮回吧。”
“好,你有种!”
符魂咆哮一声,归于静谧。而贾不伪则闭上眼,尽情享受这难得安静。
自这世间出现文明后,人们就发现,活到五百岁便可飞升上界,享受无限寿命。但如果不幸早亡,则就只能想办法走另一条路。只要死前修为够,执念强,便可化为符魂,与宿主共生。只要宿主活到五百年,那他便可一同飞升上界。但若宿主也未活到五百岁,那么,除非宿主在此之前将符魂传出去,否则,符魂清除此世记忆,进入轮回。
贾不伪的符魂是贾千秋最后一战之前传给他的,不过,这道符魂似乎并不像大多数子承父业的符魂那般忠厚。这符魂一开始就表现出极大的杀意,桀骜不驯,不辅助宿主不说,还压制贾不伪的实力。更不知道这家伙用了什么手段,大大地缩减了贾不伪的阳寿,这家伙更是以此为要挟,一千条人命换一年的寿命。
贾不伪不愿苟合,便落得今日这般下场,现在只能再活寥寥两年而已。而且,这东西长什么样贾不伪都不知道,甚至叫什么也不知晓。
第二日醒来,冻岚破冥,入秋时节,北下的寒气逼得贾不伪牙床发颤。缺了槽牙的牙龈,更是痛的厉害。他裹紧葛布衫,在大道上晃荡,好在今日还有不少车马驶向泸州城,贾不伪搭了一辆牛车,给了一百金沙,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干草堆里。车夫是个探亲的老农,话不多,只知道埋头赶车。
泸州城属于边域小城,离王朝西北屏障大雁关也只隔百里而已。牛车摇摇,愣是走了四十天,才晃到泸州城。
到了地儿,别了牛车的老伯,贾不伪兜着袖子,晃进了泸州城。兜里的金沙在这四十天的长途上已经花的一干二净,有必要上钱庄提点现钱了。
泸州城不属于任何藩王,按《州郡律》,泸州城只能用作临时驻扎的驿城。此城背山靠水,难得雨水充沛。城中多压檐式房屋,古街巷陌,都是青石铺路。粉墙黛瓦,虽在北方,却有难得的南方气韵。
左定疆捏碎了銮玉,三十六路诸侯皆应北上勤王,这泸州城现在正有一路诸侯驻扎于此。好在这诸侯军纪严整,驻军城外,耕市不扰,于百姓秋毫不犯。走南门进城,并没有遇到军校盘查。
贾不伪晃荡进了钱庄,掏出一八角金盘,拍在柜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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