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只见亭台楼榭,处处俨然,气象壮丽,又见那松竹挺立,山泉作池,云雾缭绕好似天外之境。稍行几步,清微子便瞧见那正屋门上贴着一副对联:“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清微子笑道:“见字如面,你老师写得如此好字,相比也非浪得虚名之辈。”王冲道:“道长且莫乱说,老师才情如何,还需见面方知,勿要背后言语。”
便在此时,只见那里面急匆匆的走出一位女童来。那女童明眸清扬,灿若列星;皓腕凝雪,皎如飞镜。蛾眉自然不须扫,两靥却生无限情。正是王冲先前独处所提到的女童盈盈。
那女童出了门,向王冲行了一礼道:“你又去哪儿编你那曲子了?你要是因为这首曲子荒废了学业,我定不饶你。”说罢,又急匆匆离开,竟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清微子的存在。
王冲脸上一红,道:“道长勿怪,盈盈她平日里不是这种性子,想来是遇上了什么喜事,一时间忘了些许礼仪。”
清微子微微一笑,说道:“万千礼仪,归于心意。若是一味追逐表象,岂不是舍本逐末?”当下两人便进了正屋的讲堂,清微子这才得见屋内情形。
此屋坐南朝北,东西北三侧都开了雕花的窗子,得以让阳光通透的洒落。窗子旁边挂着画卷,山水人鸟,不一而足。那南边墙壁中间挂着一把方头方脑的古朴短剑,剑鞘通体墨绿,色泽晦暗。下面设有三张朱红雕漆的案几,案上摆有笔墨纸砚等四宝,左手旁放有几本书册,想是授课所用。
当中的案几前,正坐着一人。这人宽袍博带,衣冠整洁,一手持书,一手研墨,听见门口动静,也不抬头,只是坐在原处道:“王冲,你家中近日也无大事,又不曾让盈盈为你告假,我且问你,可是心有不满?你且道来。”王冲见老师似有怒气,不敢怠慢,整了整衣装,上前礼拜,道:“老师明鉴,徒儿方才上山途中,偶遇一位道长,因他问询,故而误了时辰,实非徒儿有心之过。”
清微子见王冲额头冷汗涔涔,一抖袖袍,上前行礼道:“贫道抱朴山清微子,冒昧叨扰,万乞见谅。”
闲云山人闻言,停下手中动作,抬头打量了一眼清微子的模样,说道:“既是抱朴山道长,不知天辰道人近来可好?”
清微子神色一黯,道:“不敢相瞒,家师已于泰德七年羽化。”闲云山人听见清微子这样说,叹了口气,道:“红尘俗世,浊浪滔滔,能得善终,也算是挣脱了无边苦海。仔细算来,如今已经是泰德二十年了吧?”
清微子听了,心中一惊,未料此人竟与自家长辈相识,面容却不显老态,便道:“正如前辈所言,如今正是泰德二十年。”
闲云山人道:“山中枯坐十五载有余,早已与外界断了联系,也不知当年老友,如今还有几人尚在人世?道长,可愿屋外一叙?”
清微子暗自奇怪,须知天下承平日久,就连宁、荒两朝的边境,都已是多年来没有太大的争端,究竟十五年前发生了何事才让眼前这人生出了归隐之心,于荒山野林埋名至今?清微子未曾思索到答案,当下便应下了王冲老师的请求。
闲云山人转而又向王冲吩咐道:“你且在此磨墨,何时心静了,便何时。待盈盈转来,令她好生学习,不得乱跑。”
二人别了王冲,同到院内亭中,相向而坐。那亭中摆设简朴,桌上仅有一壶三杯而已。闲云山人见状,自去一旁另取一杯,放在清微子面前,又向壶内倒了山泉,趁烧制沸水之时,道:“清微子道长,我这里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无甚好茶,只自家闲来栽种土茶树一颗,聊以解渴,还请不要嫌弃。”
清微子听了,不无不可,道:“便是宫中上好的贡茶,饮下后也不过是一肚凉水罢了,既是凉水,又何必区分好坏?”
闲云山人微微一笑,道:“道长如此洒脱,当真是得道高人。”清微子道:“前辈谬赞。前辈既然与家师相识,不知如何称呼?”
闲云山人笑道:“姓名本就是身外之物,况且隐居山林已久,前尘往事早已放下,你若非要寻个称呼,叫我闲云山人便是。”
清微子道:“前辈既不愿意说,那我也就不问了。”闲云山人道:“你从抱朴山来,可是要去青城山?”
清微子摇头道:“非也,此次出山,乃是奉旨入世。只不过既然到了此地,少不得要去青城山论道一番。”
闲云山人道:“原是钦差当面,失敬失敬。当今圣上猎鹰之后,各家各派还有多少典籍留存?”清微子道:“除却天下名家外,全都焚烧在了潜龙山。”闲云山人又问:“就连宫中副本也一并焚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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