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宇国一统的百年之后,有关南楚、魇邦这些边民的消息,在整个国家层面上都很敏感,但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刺激皇室的耳膜。
千年实在是一段漫长的历史,宇国经历了二十一世,当今天下早已是另外一番面貌。千年里,宇国兵富力强、百业兴盛,以极强的包容展现在世人面前,时有海外远邦来交。宇国九州响彻四海六合,大国气度、礼仪之邦深入人心。
南楚的战俘发配到了北疆,称为流人,但南楚并未消亡,帝国东南仍有大量的南楚人,六百多年前,宇国颁发“万民无等”的诏令,南楚也好流人也罢都抹去烙在身上的各种印记。
所以南楚红涂这件事可大可小,不好解决只是因为河神大祭的影响太大。性质上这件事和四十多年前也有区别,当年是虞梦韬嫁祸施恩同,将南楚红涂中的一种漆艺用在了帝宫的柱子上,这是在挑战皇室,加上施恩同本就是南楚后人,立时便下了狱。
而眼下,是南楚之物出现在了商界,皇室若是大加干涉、雷霆暴怒,反而显得谨小慎微、过犹不及,当今南楚还能造出什么动静来?宇国大肆讨伐,其一不称上国襟怀,其二显得与相融九州的南楚再生罅隙。
但问题是,虞氏借此一次次作浪,先帝忍得、新君何想?
吴昭与刑寺、户寺多次商议,此事并非命案一定要定罪。施家此次来势汹汹,找到了几位当年参与行宫扩建的人,而四十年后再看这些人一个个都颇有影响力,真要大张旗鼓查一查南楚红涂的来路,把此事澄得清水沙石,显然是不会办事。
于是乎,各位官家开始着手在虞氏这里寻求解决之道。
好消息是,虞氏俨然看得更加明白,事发的第二天便揽下所有罪责,只字不提南楚红涂,但给了解决之法——
金玉元从此退出天字堂,并移交在天元商界各大商魁之印。
金玉元这等姿态已经让很多人惊讶,天下百商着金甲、惟有虞氏落玉冠,金玉元毕竟不同,从底蕴来说,天下百商是一等、无有可追金玉元。
入夜。
季牧来找施如雪,多日之后终于见到了她。
秋天过了盈处,冬天还未到来,天地正是萧瑟。不过今夜月色极好,铺在院落里像青丝袅袅,把这片天地衬得很浓,黑暗似也不再黑暗了。
院中有处池塘,池塘边上躺着木椅,木椅一旁是一排的醉玲珑。
季牧并排坐下,施如雪递给了她一壶酒,说起来二人相会还是喝酒为妙,最好的茶都喝过了,回想起来还是干涩。
“对这个结果,你是不是也有点小失落?”
施如雪笑望季牧,但见其神色,季牧倒是宽了几分心,比这河神大祭初见时让人安心多了,但这个结果,难说满意。
“天字堂本来就是个名,入不入财力都摆在那里,退出对金玉元没有什么影响。天元商帮素来它一家独大,商魁之印给谁都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这么说,你是觉得我打得不够狠了?”
季牧微微摇头,“能到这里已经不错了,我是怕你不得排解才过来看看。”
施如雪道:“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一把铲子想撬一座金山,金玉元要是轻易就被打倒那就不是金玉元了,我甚至没有机会做什么,它早倒在六湖商会脚下了。”
“甚好。”季牧点头一笑。
“哪里好?”
“我怕你急于求成,把事情做莽撞了。”
“季大头家,有何理智之言?”
“正如你所说,正如你我所想。完美了三百多年的金玉元,它终于让人们看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它也会犯错、它也有不堪,和天下的商号一样都没有免死金牌。”
“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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