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了。
唐小勺把头扎了下去,忽然觉得造化弄人、天地弄人,什么都弄人。这天底下哪一个夫君不想给妻子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哪一个不怕日后回想起来满心都是冷冷清清,可是他好像做到了……
别以为名字里有个小,人就大不了,他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这一天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可是偏偏,被天字裁定抢了所有风头。唐小勺贫苦出身,最有自知之明,有些东西不是他能抢过的,有些大商得是他那“财神大哥”才能料理。
说起他的这位财神大哥,可能是他此刻最伤感的所在,他送来了重礼、写来了贺信,说了一大堆来不了的理由,但是他一个字都不想看,看过也想办法都要忘掉。
他没有一个亲人,寒冬时月赤脚跑大街卖糖葫芦的孤儿,所以即便他拥有天下最多最好的糖,仍然念着当年的苦,这个时时刻刻都在告诉别人什么是甜的人,好像把自己忘了。
他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就是遇见了季牧,因为季牧告诉了他最重要的一样东西,面子是可以装出来的,不想被戳破你得有底子。季牧不能来,对他来说就好像掉了一大块。
坐在门槛上,唐小勺重重吸了一口鼻涕,反过手来一抹,嘴巴那么一噘,竟是好生委屈。
“没出息的家伙!难不成你哭出来的也是甜的不成!”
唐小勺抬头一看,何杏儿喝了不少酒走了过来,他的喉咙咕咕咚咚,“杏儿,我这些年做得是不是还不错?”
“当然咯!什么侯爷霸主,要我说你就是糖王!”何杏儿酒意很浓,抱住唐小勺的胳膊坐在一边,“别人看的是什么,不是我们所能决定,但我们要心有所定。婚礼就是个仪式罢了,来千人和来一人都是立马过去的事,再者说了,人越多就越乱,以后也没什么特别记忆。”
何杏儿越是宽慰,唐小勺越是苦涩,半晌之后他好不容易调整过来,歪头一看,何杏儿已经靠在肩头睡去了。
深秋的枝那么凉,深秋的月那么冷,深秋的门槛也比往常更硬。他看着何杏儿的面庞,忍不住把手贴了上去,这般温热陪他到了天明。
他想起身,却没有一个理由,仿佛整个郡子都在昏睡,这座大宅子安静得能听到鸟儿啄谷的声音。
许久之后,一位老者抱着一个长长的匣子走了进来。
南萝先生看着这景象,一双老目几分低垂,这院子里摆满了桌子,桌子上却落着鸟儿,已是日上三竿,除他之外只有那门槛上的夫妇二人。这场景,让人生不出一丝劝慰。
“师父!”唐小勺眼睛一亮,何杏儿也立时醒了。
“二位喜结连理,都是老朽宇国至交,白头偕老、幸福到老!”南萝先生这贺词也很奇特,说话之间大笑上前。
唐小勺忙把贺礼接过,点头拜谢连连,南萝先生双目一细,“不想看看是何物?”
“这……”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