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大佬创香,一炷香的时间不仅不够尽兴也显得过于儿戏。
这一场碰香,晌午而启、日落而息。
评分方式与定香相同,总计五十七个香炉,碰香也有“三十炉为一坎”的说法,但含义却万万不同。定香不到三十炉,以后在香界根本没法混了,碰香能到三十炉,那可是大师中的大师。
上次以六旬古茶与蓝山茶为主料的“古蓝香”,给众位元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本以为此人后来的动静会越来越炽,没曾想足足一年多彻底沉寂。今时再见,介绍之时倒也不言替代“北隆多”,季牧这个名字本身就拿得出手,这一次也满含期冀。
三丈见方板屋三面有壁,眼前则是大开。屋内摆放着三十多种香精,香精越少难度越大,碰香出来的一定也是新香,如此数量留给人的施展空间并不大。
短暂介绍之后,四人落座。
图鲁大士最先让仆人呈来一壶茶,放在调香桌的一侧,明明只他一人却放着两个茶盏,而且一盏倒满一盏只倒一半,喝的是那半盏,盈满之盏从来不动。
哈勃大士则缓缓舒开一把扇子,扇子舒得并不盈,中间沟沟壑壑,看到自己相中的香精,便好似田垄施肥一般缓缓倒下。
最奇的是那皮达大士,他有一对葡萄一样的大耳垂子,此人调香只用右手,左手揪着耳垂子,揪着揪着,手吧嗒掉了下来,而后全无意识一般再揪上去……
三人情状各异,都是一种多年养成的调香习惯,本是没什么,可台下却一片沸腾,大佬别管什么习惯都好生养眼,保不齐这么学学还能多点灵感,一个个看得津津有味。
反观季牧,就跟他们创香时候没什么区别了,一本正经干干硬坐,凝神注目终是少了些许高人的意趣。
不过还是不少人留意着季牧,能与这三人同台必定有点真本事,这副土木形骸、不自藻饰,说不准是个厉害角色呢。
自始至终,季牧一眼都没看那些香精,也不知岂有多少种,坐下的一瞬间他便闭上了眼睛。
香界一直都说,任何一种新香都是无法“预谋”的,没有人能够想象出一种味道再去接近这种味道,“想象的味道”本身就是不成立的,因为没有人能想象出一种世上不存在的味道。
对普通人来说,想象的味道或许是真实的,但在调香师这里,这种味道是虚幻的,所有的想象根本无法脱离从前的积累和意识,固执得去填鸭,出来的只能是四不像。
这也是碰之一字的妙处所在,更多的乃是碰撞,无数的积累是为了那灵感一瞬,出来的才是令人振奋的新香。
有人说了,灵感这个东西本身不就是运气嘛,焉能说碰就碰出来?所以大师只有那么几位,那一瞬灵感火花的背后,是时时刻刻都在添的柴。
如此重要的舞台,季牧却反其道而行,他在牢狱之中的很多领会都与百香国先行的香界法则背道而驰,但却觉得自己在无比接近“真相”。在他看来,脑中有炊烟的味道,便能做出炊烟的味道,脑中有桂花与稻米的契合,那就应该能把这种味道具象。
这才是创香。
它不该是千万次的尝试,最终偶得一种香,甚至于这种香未必是调香师的初衷,而是调着调着撞见了更好的。
仿香是不断重复,调香是不断重复最终得来一物,从这个角度来说,调香与仿香有何本质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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