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是九月的头一个节气,很多人说这一天表明炎热的夏天终于过去,是凉爽的开始。而对京师另一部分人来说,这预示着一场盛大的节日正式开启,那就是“斗蟀会”。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王公贵族,在斗蟋蟀的时候都是平等的,身份决定不了“蟋蟀”的胜负。一只蟋蟀可以让一贫如洗的少年,忽然翻身成为千金富豪,亦可让巨贾显贵因为一次胜负,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实际上,在这样一段日子,也是每一年皇太孙朱瞻基最开心的时候。
朱瞻基走出福翎山庄,夜风秋凉,神清气爽。今夜他的蟋蟀“血衣将军”大获全胜,算是为半个月后的“大会”开了个好头。耳边虫鸣依旧,他略微有了些倦意,伴当牵来马匹,立于长街远端的护卫当先上马,准备在前开路。朱瞻基翻身上马之时,心头蓦然一凛,忽然远处射来数点寒光。朱瞻基做到一半的动作骤然停下,极为灵活地躲下马肚。眼睛余光所及之处,两个伴当已中箭倒下。
近处的护卫肩头受伤,仍旧不管不顾地拔剑护在他身前,一旁捧着蟋蟀盆的年老伴当,身形如电地掠向远端屋檐,他一靠近屋檐,就将暗处的弓箭手击毙。
几乎同时,黑暗的街巷里,有数条黑影分从左右冲出。朱瞻基微服赴会并未带许多人,三个伴当,五个护卫而已。意外突起,转眼倒下四人。刺客不是寻常人……他扫了眼身后的街道,立时大步飞奔,但同样有刺客出现在街尾。
朱瞻基两手空空,高声大叫:“老胡!老胡!”匆忙间闪过对方夺命的刀剑,但很快被逼到角落。
之前那年老伴当正和其他刺客交手,距离巷尾有三十步的距离,那老头子只个飞掠,就拉近了二十步。但刺客的距离更近,两个刺客各举刀剑朝朱瞻基身上招呼。朱瞻基虽然自幼习得弓马,但哪里是这些武林高手的对手,堪堪躲过头上一刀,后背上那一剑扫过衣袍,但他内有软甲拦住了剑锋。刺客亦为之一愣。
突然,长街上闪起一道剑光,剑芒灿烂若星,由远及近居然后发先至,一剑贯穿了提剑的刺客。这时老胡亦赶了回来,只一拳就将持刀的刺客打出七八步。对方吐出一口鲜血转身就走。
巡街的差役在远处跑来,街上那几个刺客打了个呼哨,纷纷飞身上墙消失在夜色里。
“你是……”前来救援的剑客一身公门打扮,看清朱瞻基面目后,立即拜倒在地,惶恐道,“卑职柴恩平见过殿下。”
“你认得我?”朱瞻基眯起眼睛,扫视了下对方,“柴恩平,你是顺天府的捕头?”
“是……”柴恩平一阵惊喜。
朱瞻基道:“你很好!救驾有功,立即封锁周围街道,务必捉到刺客。但做事要有分寸,不可叫人知道是我在此地。”
“是!”柴恩平转身跑到街口,向着附近的差役发号施令。
朱瞻基轻轻松了口气,扭头望向老胡,见对方俯首而立,皱眉道:“大将军呢?”
老胡小心地从怀里拿出一个蟋蟀盆,朱瞻基接过盆子,又看看街口那些随从的尸体,面色一阵阴郁,将蟋蟀盆砸在街面上。
半个时辰后,太子府书房灯火通明。
朱高炽面色冰冷地注视着跪在面前的朱瞻基,虽没训斥一句,却让朱瞻基胆战心惊。“那么大的事,你就让一个顺天府的捕头去查?”
朱瞻基小声道:“那个柴恩平,素有名捕的声誉。今夜他又救了孩儿,所以我想提拔他一下。我初步调查过此人,他功夫不错,在北直隶黑白两道都很拿得出手。而且……这事难道不是顺天府的职责?”
“这事和顺天府有什么关系?有人要刺杀你,就是要动我太子府。动我太子府,就是要动我大明社稷!”朱高炽瞥了眼一旁毫无存在感的太子府主簿刘祺,“这事你负责,找最好的人手来保护瞻基。叫小杜来,把这事调查清楚。”
“那柴恩平?”朱瞻基问。
“让他一起参与,但是事情由锦衣卫来管。”朱高炽慢慢道,“如果这捕头真有本事,我们自然要重用他。”
杜郁非蹲在冰冷的长街边,用力搓揉了一下脸庞。半夜被人叫醒已经很不爽了,更不爽的是居然要出夜班。他初步勘察了案发现场,刺杀组织得有模有样,是势在必得的一次行动,但最后还是失手了。
一个倒八字眉,眯着小眼的男子来到他身旁,同样蹲在路边,轻声道:“这个天气应该在家找个妞暖床,走在街上扫尸体,多少有点煞风景。”
杜郁非看也不看对方,轻轻打了个哈欠。
对方又道:“我是这个区的分管捕头,你既然来参与此案,能告诉我一下名字吗?”
一个不屑的声音道:“我知道你是柴恩平,至于我们是谁,你不会自己去查吗?”袁彬从不远处懒散走来,他虽然身着普通的武官服饰,腰间却显眼地配着一把绣春刀。
柴恩平施了一礼,苦笑道:“袁少,你在京城那么大的名气,我还用去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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