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彬来到府衙的议事厅,朱瞻基坐于正中,依旧是一身便装,扬州府尹侍立一旁。朱瞻基见到袁彬并不多言,让他一旁伺候。袁彬小心看了看皇上,的确没有受伤的样子,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
不多时,卫所的副千户霍东亭和御前侍卫庞元一同上来复命,说陈家一百十七口全部收押,陈家调动的官差和奴仆一百九十六人也全部收押。
“那么大动静。”朱瞻基看了眼霍东亭,低声道,“此事只和陈骏华有关,当不涉及其家人。你查一下陈家有没有贪赃枉法,若没有就放他们回去。至于那些不知就里的官差和奴仆全部放了,不要没事就弄出几百口人的案子。”
“他们行刺圣上,罪同谋逆。”霍东亭小声道。
“他们不知朕是皇帝。”朱瞻基咳嗽了一下,低声道,“你胡乱抓人,朕念你救驾有功,就不追究了,但功过相抵。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霍东亭不敢多说,拜谢退下。闹那么大,言官一定会拿这个说事。霍东亭真不懂事,在皇上心情不好时还来添堵,袁彬在心里摇了摇头,但他随即又感到议事厅里的气氛有些异样。
朱瞻基打发走霍东亭和府尹,忽然对袁彬道:“杜郁非的锦衣卫距扬州一天的距离?”
“只有半日的距离,皇上。”袁彬一怔,迟疑道。
朱瞻基微笑道,“你没事吧?”
袁彬跪倒道:“臣无能,让万岁受惊。”
朱瞻基摆手道:“没事,谁能把一切都计算周全呢?你去找杜郁非,让他安排宋明月去京城。这差事要做得小心。”
“臣领旨。”袁彬领命。
“你觉得陈家,该不该处理?”朱瞻基忽然问。
袁彬小心回答道:“陈骏华只是个纨绔,但他私自调动府衙的差官,说明他家也是跋扈惯了。不过事情……一件归一件?主要是瘦西阁的事,不宜张扬。”
“很好。你这才是妥帖的做法。”朱瞻基笑了笑,示意他退下。
袁彬走到屋外,有些晃神地回头看了眼大门,淡淡的明月正爬上飞檐,府衙里陆续点上灯火。从中午瘦西阁到现在,他仿佛做了个险象环生的梦。他仔仔细细地将所有发生的事理了一遍,皱着眉头走出府衙。这一路上,他发现府衙里执勤的已经都是扬州卫所的锦衣卫,所有人如临大敌。这气氛不对。
“杜郁非的锦衣卫距扬州一天的距离?”
“你去找杜郁非,让他安排宋明月去京城。这差事要做得小心。”
可是皇上应该知道杜哥今夜会在城里的,为何还要这么问?这事我昨夜跟他禀报过,袁彬想到此处,顿时冒出一身冷汗。皇上……这……
不知不觉他已走过一个街口,忽然一道黑影将其拦住,道:“袁彬,你可知自己失魂落魄这么一路,随便来个什么人都能击倒你多次?”
“杜哥!”袁彬看清来人是杜郁非,大喜过望。
二人到了锦衣卫的秘密联络点,苏月夜已经将此地收拾停当。
杜郁非听了袁彬的介绍,思索片刻道:“你觉得皇上被调包了,在府衙的不是真皇上?但你又没有证据,真是好大的胆子。”
袁彬道:“我只是觉得很不对劲,我问了谭诚,我们在中午出事,申时没到万岁被霍东亭救出,但他并不在场。而我是酉时才被放出大牢,为什么隔了一个多时辰?”
“也许是因为事情混乱,一时忘记了你。毕竟你和皇上没有关在一个地方。”杜郁非道。
袁彬道:“但我昨夜和皇上说过,晚上酉时前后,你就会到扬州。所以若谈判不成,我们另想办法。可他显然不记得这事了。”
“他的原话听着的确是记不得这事,但为了这一句话,你就觉得皇上被调包了?”杜郁非慢慢道,“袁彬,就算你的身家性命赌得起,但这是要诛九族的。”
袁彬沉声道:“我知道。可几代皇上都对我袁家恩重如山,我一切都当以他安危为重。杜哥,你信我吗?”
杜郁非笑道:“我去见一次皇上,回来再说。”
“若证实我的猜测呢?”袁彬追问。
杜郁非冷笑道:“那就豁出我们的命去,也要将皇上救出来。这次的事,若出问题定是出在扬州卫所。月夜,你把扬州卫所的资料准备好。另外,我还要陈家以及宋明月和高枫的资料。”
苏月夜道:“好的。但我觉得,见皇上前我们要考虑一下到时说点什么。”
朱瞻基晚上在府尹的陪同下前往瘦西湖赏月。整个瘦西湖因天子驾到变得火树银花,数百条花船出动,比过年灯会还要热闹。
杜郁非觐见皇上前,必须通过谭诚和庞元,这二人显然都没觉得皇上有何异样。根据杜郁非对此二人的了解,造反耍阴谋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朱瞻基之所以到哪里都带着此二人,一是他们手底下有真功夫,二则是他们在太子府时就是贴身护卫,性格简单不爱惹事。其实说起来,皇家爱用的就是这样的人,真要到杜郁非这种程度,是不可能在大内当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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