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皇帝隔着重重院墙望着郑和的宅院,庞元和霍东亭安静地守护着他的马车。
“半个时辰后,发起进攻。不计代价,生死勿论。”假皇帝道。
霍东亭道:“他们最多百多人,而我们有数千甲士。请放心!”
庞元道:“我们占据绝对优势,努力抓活的,毕竟那人还有用。”
“是的,简直就是当年的我们……朕在宫里等你们的好消息。”假皇帝示意马车启动,行出一个街口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道:作为皇帝就不能在这里指挥,还真叫人不放心。
修罗宗和锦衣卫这次来了七十一人,确切地说其中还有东厂的高手。
五日前,苏月夜的密函第一时间到了赛哈智手里。听闻杜郁非遇到紧急情况,赛哈智完全了解事情的严重性,立即带了二十一个精锐来江南。他绝不相信杜郁非会谋逆,但更不会想到皇上被调包。之后两日,随着各方面的消息不断汇总,东厂督主张顺年追上赛哈智的队伍询问详情,二人评估局势,觉得江南问题很大,于是马不停蹄且极为秘密地赶来南方。
罗邪忙着救治郑和与姬伤雪,其他人围着朱瞻基站成一圈,共同讨论眼下的局势。袁彬则组织人手在外警戒,谁也不知敌人何时会发起进攻。有锦衣卫在方才抓了个天机,但没有审问出任何内容。
赛哈智先站出来向皇帝请罪,然后严厉批评了苏月夜处理此事的方案。“你怎么能不在密报里写明万岁的情况?你不写明谁知道该怎么处理?”老头子一声令下,就要将苏月夜拿下。
“够了,你知道这种事她是不敢报的。皇帝被调包,这事就是在这里说。被言官知道那还了得。苏月夜这是替皇家留了面子,不但没错,还有功!”朱瞻基抬手喝止了赛哈智,“这事情不怪她,也不怪你们。朕谁都不怪,只怪自己太过大意。如今身处险地,无须问责。最紧要的是如何渡过难关。那个假皇帝到底是谁,有头绪了吗?”
“来南京前并无头绪,唯一可以追查的是雷音山。”赛哈智低声道,“这还是要苏月夜来解释。”
苏月夜起身道:“由于这几日一直是被扬州卫所追着打,所以手里卷宗不够详细,这导致敌人的身份依旧不明朗。我们知道霍东亭这批人是来自陕西的锦衣卫,这一队人马全来自那里,差不多有一百多人。我们捕获了敌人的情妇宋明月,她说这伙人的核心是霍东亭。方才我们和杜大人会合后,将这几日里两边的情报汇总,觉得这事有待商榷。因为不论是袁彬还是杜郁非和敌人打交道的时候,都觉得那个霍东亭甚至还不如庞元的地位高。”
杜郁非一面包扎伤口,一面道:“假皇帝、庞元、霍东亭作为贼首,我在雷音园听到他们谈话,基本上是老大老二老三的样子。”
苏月夜道:“综合所有线索,我们能确定的有三条。第一,这批贼人看似来自陕西,但在陕西之前,他们一定还有一个出处。第二,他们和山东雷音山可能有某种联系,因为据杜大人听到的谈话,他们只有特定的地点可以谈论自己的过去。第三,从敌人的黑衣刺客看,他们用的是残月教的剑阵。然后,我私下猜测一条,既然敌人能易容冒充大明天子,那么庞元和霍东亭会否也不是原来的人。如果这些人都是易容的,那么会不会有几个人易容霍东亭?所以才导致,我们对此人的印象前后不一致。”
东厂的张顺年轻声道:“你说因为卷宗不足,所以很多事情无法查。请问要查哪些事?我这里有人可以帮忙。”
“厂督千里疾行还带着大批卷宗?”苏月夜道,“我们现在要知道的是,霍东亭有没有和雷音山打过交道。据说雷音山那里的特产是山贼,不知那边具体的情况如何。然后就是,关于残月教余孽的情况。”
张顺年背后,有一个青年主簿模样的人起身道:“雷音山的确特产山东响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那边聚集有两千左右的山贼。大约是,永乐十五年被剿灭。”
“永乐十五年……那时候霍东亭多大?”赛哈智皱眉问。
“十八岁,但他肯定没有参与剿灭雷音山贼寇的战役。第一那时他还没加入锦衣卫,第二剿匪并非锦衣卫负责。”青年主簿面色苍白,双目有神,一看就是长期埋首卷宗的人,“但是,在永乐十九年,霍东亭曾经前往山东公干,山东卫所的卷宗记录,他在雷音山附近遇到了一伙流寇。这个记录只有山东卫所有,其他地方查不到。”
“这说明什么?”赛哈智问。
青年主簿道:“这挺难解释,永乐十九年,霍东亭加入锦衣卫已有两年,办事能力不弱,是崭露头角的青年武官,但为人不知变通树敌不少。永乐十九年后,他忽然变成了传说中的人物,不仅连续办理大案,更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就像突然变了个人。他办理的案子,包括西安金珠案、渭水红衫案以及扬州玉刀案等。也因为扬州玉刀案,被江南这边的官员器重,将其调来了扬州。”
“也许他只是开窍了?”张顺年道。
青年主簿摇头道:“那种事极为少见,但既然刚才各位大人提到,霍东亭可能是被人冒充的,那么他会不会是永乐十九年时就被替换了呢?然后我还查了卷宗,看他脸上那道疤的来历,没有卷宗提及此事。但最早在永乐二十年见过他的人说,那时候他脸上已经有疤。有一种说法是,他在永乐十九年遇到江湖人刺杀,大难不死脸上多了刀疤,但这只是传闻。我查霍东亭的卷宗,曾经见过他在永乐十九年和二十年,分别被西安卫所的锦衣卫上书弹劾过,内容是怀疑他勾结山贼。当然弹劾他的锦衣卫现在已经死了。”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苏月夜皱眉道:“这些,你都是之前看好来的?”
青年主簿道:“霍东亭的资料我出发前看过,雷音山的事则是从前看的。”
张顺年笑道:“这是我们东厂的林宝成,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有他在,就是有一座移动的书库。所以苏姑娘你有问题尽管问。”
“那你对残月教了解多少?”苏月夜问。
林宝成道:“湘西残月教在三十年前被官兵剿灭,最后一战是在山东。如果说雷音山是残月教余孽,可能性不是没有,但从年纪看,目前作乱的这批人肯定不是当年的教众。关于残月教,我也没有头绪,只知道他们最著名的是月影剑阵、明月心法、蹉跎点穴手。”
听到蹉跎点穴手,朱瞻基眉头一皱,仿佛又感受到那种恐怖的痛苦。他看了眼一旁包扎好伤口回来的杜郁非,那大大小小的绷带居然有二十多处,不由脑海中浮现出这几日的点点滴滴。
这时,袁彬从外头进来道:“贼人进攻了!”
张顺年道:“贼寇人多势众。我们应当留人断后,掩护皇上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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