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郁非重新研究路宗雨的卷宗,发现苏月夜曾对此人做过详细的分析。
路宗雨和路弈同年进入锦衣书院,性格细腻沉稳,极少在行动中负伤。路宗雨最擅长的是行动方略的制定,以及卷宗的归类记录,因此苏月夜常将其留在身边作为助手。他最擅长的是太极剑法和太极拳,左右手皆能用剑,但教官对其武艺的评价是中人之姿。此人八字纯阴,直觉精准,并对凶煞之地极为敏感。
是了,应侯府一案中,路宗雨就是因为八字纯阴,才成为对方的诱拐对象。杜郁非想起了许多往事,那时候他还没到现今的高位,那时候和罗邪的关系也并不明了。那时候,袁彬只是初出茅庐的后生。若当时就知道,多年后这孩子会成为敌人,那会是什么心境?
杜郁非面无表情地看着马车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苏月夜倩影,她为何要冒险?临近婚期,为何做出这种举动?难道她并不想嫁给我?杜郁非苦笑了一下,也许她是太骄傲?但谁不骄傲呢?人若过于骄傲,只是苦了自己。杜郁非忽然有些害怕,若苏月夜就此远走高飞,接下来的事谁能想象?生活难道就此崩塌?
马车止步,袁彬送上来一份简报。里面是苏月夜的密件,她和路宗雨迂回去了湖南,然后坐船向东去南京。
“看来路弈说对了。路宗雨会选一条避开锦衣卫势力范围的路,并且这条路是水路。”杜郁非轻声道。
“路弈说,靠水的地方让路宗雨格外舒服。”袁彬道,“但他没猜到的是,对方用了十多天,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显然,路宗雨并不急。”
杜郁非道:“不错,急的是我们。让那几个小子继续分析,看在哪条河道能拦下他们。”
袁彬道:“各地卫所有消息汇总过来,说是近来有不少武林人失踪,你说会不会和他们有关?”
杜郁非道:“只希望我们要处理的不是僵尸军团。”
袁彬又道:“罗邪送来报告,王瑞在发烧一日后,于第二日凌晨死亡。张云涛则没有大的变化。她说,这个僵尸生前的武艺仍在,但精细的招数基本不用了,战斗方式仿佛黑熊,主要是以力克敌。智力则说不好,他目前对食宿等生活所需没有要求,与其说他是人类,不如说更接近狗吧。罗邪说,研究已经结束,她准备南下了。”
杜郁非思索道:“这么说来,不是所有被路宗雨操控的人都会变成僵尸。对了,永乐组杜晋玄那边有回复吗?”
袁彬道:“他们说日月印是坏了的,所以之前并未关注。当然,尽管修复的可能不大,仍要我们多加小心,那东西依然具备蛊惑人心的力量。”
杜郁非说:“那他们没有提及僵尸的怪异体质问题?”
袁彬道:“他们只说,僵尸将军王保保操控的僵尸,能力远不止如此。所以确认日月印一定是坏的。”
杜郁非道:“但路宗雨从宝库取走了十来件东西,他的目的不好猜。他们有说其他物件有什么用吗?”
“这个他们并无答案。”袁彬摇头道。他发现杜郁非很重视永乐组的话,永乐组是个很神奇的组织,这当然没有错,但从前的杜哥不是这样的。
天空飘着小雨,路宗雨负手站在船头,看着莫风洋将一具尸体不着痕迹地沉入水中。
“十三天来死的第十人,活下来的只有两个。”苏月夜冷笑道,“我从前没看出来你是如此冷血。”
路宗雨道:“我原以为存活率会高些,就好像我在京城对几个人用了日月印,至少有一半人有用。如今看来,成功率真的有点低,但要做大事就要有牺牲。”
苏月夜冷笑道:“你跟着我和杜郁非那么久,就学会了这个?若是做事可以不折手段,现在杜郁非就对你的家人动手了。”
路宗雨道:“首先,杜叔有祸不及妻儿的规矩,然后,我的那些家人……你是指生了我好多年,因为自己实在生不出才把我接回家的老头,还是那个一心求子,从不正脸看我,真得了孩子,就把我丢回京郊小屋的大娘?我的亲身娘亲在生我时就难产死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已没有家人。”
“家人就是家人,或许有对你不好的地方,但血缘关系你是改不了的。”苏月夜调侃道,“就好像同窗不论你喜不喜欢,他们都是你的同学,只不过关系好和不好罢了。我只奇怪,莫风洋一贯是你的好兄弟,甚至关系比路弈还好。从小你被欺负,都是风洋帮你。为何你把他变成僵尸了?”
路宗雨面色转冷,淡淡道:“聪明的女人不多话,话太多我就送你上岸了。”
苏月夜目光转而望向船舷边一个黑瘦的少年,笑道:“男人都烦别人议论他的失败。那个叫谢孔孟的小子似乎不错。第四天了,既没变成僵尸,也没对你俯首帖耳,只是气质上变得不同了。这算不算你最成功的一例?”
“也许他是答案。但他还小,不堪大用。”路宗雨轻声道。
苏月夜看了眼另一边船舷上一个白净的胖子,苦笑道:“那个胖子堪用吗?”
路宗雨叹了口气,他一路上试图用日月印转化更多人,以期望得到更多的僵尸手下,但十二个人只有这两个活了下来。目前看来,这种转化最关键的是第三天,很多人第一第二天时表现得很正常,甚至已显示出特殊天赋,但到了第三天就忽然全身不舒服,甚至直接进入濒死状态。黑瘦少年叫谢孔孟,白胖子叫王术,他们已分别进入第四和第五天。
一个声音忽然在路宗雨的脑海里道:“相信我,那个孩子就是我们要的感觉。”
“每次转化别人时,你都是这么说的。”路宗雨在心里回答。
“所以我们要完善日月印,那样不仅会有更强大的军团、更强大的宝物,当然还有更好的自己。”那声音微笑道。
“那样我们才有机会把小莫转化回来。”路宗雨道。
“没错,那样才有机会。”那声音懒洋洋道。
路宗雨深吸口气,他不想听到这个声音,但自从他在青城山戴起日月寂灭环后,这个声音就一直挥之不去,不断困扰着他。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疯了,后来才知道,这是戒灵的声音。
杜郁非站在陈家渡的码头上,远远眺望那条逐渐驶入港口的商船。
楼飞小声道:“他们在董家渡放弃了私盐船,改用额这条运木头的货船,我能确定他们仍在船上。”
“这次你领先了嘛。”杜郁非道。
楼飞道:“属下只是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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