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整夜未停,紫禁城的宫殿和御街一派银装素裹。
灰蒙蒙的天空下,直殿监的小太监李恩揉着面孔出来扫雪。他看着那条一年扫了不知多少遍的御街,低声爆了句粗口。清扫这五百步的道路在雪天无疑是种折磨。
那是什么?李恩看到最前头的路口躺着一片灰蒙蒙的东西。他小跑几步靠近了一些,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雪地里的暗红难道是血?一阵大风刮过,不远处的灯笼呼呼作响。小太监哆哆嗦嗦地靠近了那团灰色的东西。
一具无头尸!他吓得倒退几步,突然脚下绊了物件,整个人滑到在雪地里。李恩满脸冰雪的抬起头,隔着他脑袋半尺远,是一颗衰老的人头。
“啊!”李恩恐惧而尖锐的叫喊声,惊破云层,划过大内的天空。
不多时,锦衣卫大汉将军的头领袁忠赶到此地,宫里和外头不同,没有什么闲杂人员围观凶案。但同时,宫里的命案比外头的命案要严重的多。
袁忠在外面走了几步,胡子上沾满雪花,他俯身捡起人头端详了一下,皱眉道:“是冯永这老家伙。”
边上的校尉低声问道:“他是谁?”
“一条老狗。不过,往前推二十年,在大内里可是人见人怕。”袁忠将头颅上的积雪抹去,然后扫视了一下四周,将它放回最初的位置。
尸体被反剪双手,跪在雪中。附近浓重的血腥味和红色的冰水,都显示这里就是行刑的地方。
袁忠看着笔直的御街,眼前浮现出雪夜里一条黑影扛着俘虏,走过长街的样子。
“叫袁彬来。”他将大手收于袖内,轻轻叹了口气。
袁彬得到父亲的消息,立即从宫外赶赴大内,身边只带了大伤初愈的路弈。路弈在日月印一案后,后颈的印记发作过两次,但他和其他僵尸化的人不同,既没出现濒死状态,也没表现出异能。时间久了,他也就不在意了。
二人进入大内,接近案发地时却被人拦下。
“袁忠大人召唤我们来此,你们是什么人?”路弈寒声道。
拦下二人的禁军并不作声,从人群后走出一个青年太监,微笑道:“袁忠大人的确有这个意思,但事有变化,此案不归锦衣卫管了。圣上的旨意,案子东厂管。”
“你是?”袁彬问。
“我叫洪诚,新到东厂。小袁大人多多指教。”太监拱了拱手。
袁彬扫了远端的御街一眼,道上的积雪和尸体早就不见,东厂显然没有让别人参与调查的意思。在此纠结于事无补,他笑了笑转身就走。
“这个案子的确是圣上交给东厂的。”袁忠略带忧虑地看着袁彬,“而且不是东厂主动去要的。”
“这是为何?”袁彬奇道。
袁忠道:“大内极少有命案,一旦有了就绝非小事。所以各方面很快做出了反应,将昨夜可能来到这平章园佛堂的人理了份名单。出乎意料的是,昨夜杜郁非进了宫。而且被人看到进了平章园。”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难道认为是杜哥杀了那太监?”袁彬皱起眉头,“毫无道理。”
袁忠道:“我派人去确认过,杜郁非昨夜没有出过杜府。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了嫌疑。所以皇帝把案子交给了东厂。”
袁彬想了想,小心问道:“死了的老太监有什么特殊吗?似乎皇帝很上心?”
袁忠道:“此人不同一般,是太宗皇帝在前邸时的旧人,太宗皇帝登基后,他自动退隐。我还以为他早就死了。”
“您与他?”袁彬对父亲很了解,从话语中感觉到些许异样。
袁忠道:“冯永的背景复杂,在东厂还没成立前,他自有一队密探,曾经是东厂前身的掌舵人。这老家伙心狠手辣,办事精细,我一直想不明白,他当年为何忽然放弃权力。这你也就是问我,这宫里还记得他的只怕不多了。”
“他武功高吗?”袁彬问。
“朝里大多数人都没有武功,你认为武功很重要吗?”袁忠反问。
袁彬道:“从他的住所到被处死的位置,有一条街的距离。从假想疑犯的角度,我觉得很重要。”
“‘靖难’过来的老臣子,多数懂点功夫。但他的武功不高。”袁忠道,“这个案子的疑点有两个,一是为何忽然有人要杀他。二是为何杜郁非会出现在大内。”
“您也说了,据查杜哥昨夜在家里。”袁彬笑道,“这摆明了是陷害。”
袁忠道:“为何要陷害他?”
为何要陷害杜郁非?袁彬离开紫禁城时,脑海里不断琢磨父亲的话。这句话其实不可能有答案。他跟着杜郁非十年,知道大哥在锦衣卫的位置上有着许多仇敌。但要确认哪个人会在这个时间来寻仇,谈何容易。更不用说,还要扯上这个神秘的冯永。
“大人,后面有人追。”路弈小声道。
袁彬勒住马头,见到锦衣卫的王山正从后头赶上来。
“我的爷,您这让我一通好追。”王山喘着气道。
“何事?”袁彬笑道。对方是大太监王振的侄子,他还是比较客气的。
王山道:“悄悄给您送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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