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凤舞朝西峰走,盛真元一路小跑追了上来。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盛真元道。
“你也这么认为?所以我才同意他们去西面问天牢。”云凤舞站在山弯的平台上,这里正好能看到在茫茫山雾里,陈普生带着陆天冥去归尘峰。
盛真元皱眉道:“怎么说?”
云凤舞道:“陆天冥为人虽然跋扈,但从不冲动。他若是替太子来办事,不会那么托大。这副恨不得和我们翻脸的嘴脸很反常。事若反常必有妖,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的伤不是假的。陈普生和他动手的程度也不假。”盛真元思索道。
云凤舞道:“陈普生虽和我们交恶,但毕竟是彭老祖的关门弟子,不至于为了锦衣卫出卖神教。那么多年,陈普生和夜行组也没有交集,所以我也不确定方才那一幕说明什么。”
盛真元道:“陈普生是个热血汉子,不会做官府走狗,他刚才也是对我加以援手。我只是好奇,归尘峰会有什么是陆天冥感兴趣的?”
“那边的石牢没有其他囚徒,所以我才安排他们去那边。”云凤舞叹了口气,“他带着朝廷的旨意,不然在大殿就能杀了他。而今,需要听下老祖怎么说。陆天冥这个人,虽然我们一直想除掉,但绝不能死在黑木崖上。”
“此人的确身份特殊。也许他也是认准这点,才敢独上黑木崖。”盛真元忽然道,“你说他是不是为了教主……我听说教主当年和他有旧。”
云凤舞搓了搓手,踌躇道:“不可不防。但向普风身在夜雨洞,距离问天牢很远……你去盯着他们,我去找老祖要个命令。”
尘归尘,土归土,归尘峰只关犯了重罪的神教教众,关在这里就是判下死刑。时至今日,日月神教早已不复当年气象,这里也就成了一座空山。
陈普生将陆天冥带上了归尘峰,他带的教众都是心腹子弟,一到山上就替他控制住了山路。陈普生和恢复了神智的陆天冥绕过山路,到了归尘峰半山腰的望月台。
“你怎么知道云凤舞会把你关到归尘峰?这里明明已多年没有使用。”陈普生好奇地问道。
“云凤舞是个优柔寡断的胆小鬼。他凡事不求进取,先求安全。”陆天冥抹去嘴角的血迹,轻咳两声道,“他只听你师父彭和尚的。若有一个危险的敌人他不敢杀,又必须囚禁,还必须不和其他敌人关在一起,会安排在哪里?除了水牢,就是这里了。归尘峰问天牢,是老一代教众最害怕的地方,我有七成把握他会选这里。当然,万一他没有把我关这里,我们也有备案不是吗?现在就看彭和尚会不会来了,只要彭莹玉不来就没什么好怕的。”
“彭莹玉很看重向普风,若是向普风有变,他一定会来。”陈普生道。
“向普风是东方晋阳的弟子,东方和彭和尚向来不睦,所以他们是有仇的。”陆天冥回忆道,“但另一方面,神教人才凋零,向普风在风雨飘摇之时愿意扛起教主的责任,所以他是彭和尚极为疼爱的后辈。若非两人理念不合,事情原本不至于到今日的地步。”
“都说向普风和老大你……”陈普生问。
“彭和尚到底有多厉害?”陆天冥打断了对方。
“这就说不清了。太上长老的武功包罗万象,教给弟子的功夫从不重复。”陈普生思索道,“尽管他教了很多人武功,但自己用的始终是《玄功要诀》。他教了我三个月,传授了《北冥神功》,但自己则从未使用,也许是并未修习过。你知道《北冥神功》用了会上瘾。我一度以为他是看出我卧底的身份,才给了我这门功夫。但那么多年来似乎又不是那样,他只是因材施教吧。我唯一遗憾的是,他未曾传我《玄功要诀》。”
“看来他的武艺确实在你我之上。”陆天冥挠了挠头。
陈普生笑着拿出两副皮质的装备:“这东西很好用,我试过几次了。郑和的船队真是什么都准备了啊,连我都有些想去那里看看了。”
陆天冥看了看包裹,慢慢道:“你十年前加入‘锦衣夜行’,我不曾让你参与任何任务,就是为了这种时候。不过,你仍旧有机会选择。我自己去找向普风,你可以把一切撇清,继续留在神教做护教长老。不然,从今日起你就要亡命江湖了。”
陈普生道:“十年前,我家被盛庸的锐金旗血洗。是大哥救了我,并给我一个机会入神教做卧底。机缘巧合,我成了彭和尚的关门弟子。彭和尚对我有再造之恩,但我更不会忘记家族的血仇。人各有命,这辈子我的命运就是复仇。”
“神教总记着朝廷杀了很多教众,却不记得自己在江湖上也是两手血腥。”陆天冥道,“你可以不报仇。因为报仇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普生握拳道:“全天下只有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太原陈家陈觉晓。即便不为了复仇,也让我完成这个任务吧。”
“好。”陆天冥笑了笑道,“况普天那拳真是恰到好处,有他这个兄弟,是你的福气。”
“即便如此,他也不知道我的真名。”陈普生替陆天冥穿上皮质的飞翼,然后自己也将绳索绑紧。
崖下是近两百丈的深谷,两人奋力一跃,越空而出。直降百尺后,蝙蝠翼从后背完整打开,完全舒展达一丈八尺。二人同时一拉绳索,借着山风向西面的夜雨洞掠去。
盛真元奔到平台边,正看到二人跃下山林,吃惊之余立即回报主峰。
陆天冥本次的目标是日月神教教主向普风。神教中,普字辈的辈分极高,但并不一定都是彭莹玉的弟子。比如况普天和向普风都是神教另一支东方晋阳的子弟。向普风作为神教教主,在几年前“靖难”时期,曾试图带领教众投奔燕王大军。他命令神教弟子,也就是当时为建文帝驾前大将的盛庸率军倒戈。但盛庸忠于建文帝,为了抗命派儿子盛真元夜见神教太上长老彭莹玉。
彭莹玉认为不管支持哪一方,未来都是一样的,神教永远不容于朝廷。而一旦能让建文帝和燕王军隔江对峙,则有利于神教的生存。于是他将向普风囚禁,并除去了向普风派往前线的亲信教众。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东昌之战燕王军完败,大将张玉战死,险些输掉这场战争。但之后的战事并没能如彭莹玉预料的形成南北对峙,燕王军改变了策略,直捣黄龙,一举拿下了南京。
尽管日月神教在之后摆出了中立的姿态,但在燕王军心里,黑木崖罪无可恕。
“大哥,就算救出教主,然后呢?”平安降落之后,陈普生看着雾气重重的山林问。
陆天冥道:“我要问一些事。那些事别人或许不知,但向普风一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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