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和史奎两人的面孔被战火熏黑,混在抬尸体的军士中走出堡垒,他们并非没有机会杀死哈格尔,但是那样的话,怕是无法离开这里了。李佑借着夜色大步朝前走,一面走一面和其他士兵打招呼。他娴熟的瓦剌语就像一张护身符,保证他一路通行无阻,居然直接前往十八盘。
李佑低声道:“若是平时,他们扎好了营寨,我们要想通过绝没那么容易。而现在他们各部也是打乱了,小队人马来回奔波,自然没人顾得上我们。”
史奎点了点头,他可不会瓦剌语,此刻紧张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李佑笑道:“好在我这一路已经听到了两句口令,没有大的变故,我们可以一直走到最前线。”
“也许前头岳大人该听你的。”史奎说。
“这都是命。即便他听了我的,那么多人也不会像现在那么顺利。”李佑面无表情地说,“我以前做夜不收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十人以下行动,人多了很多事就不好办了。岳涛不是坏人,只是没有打过这种仗。”
一路走来,越是向前瓦剌军的阵列越是严谨,很少有他们这种两三人的组合,大多数都是以百人队的规模在行进。好在十八盘的山路狭窄,瓦剌不得不放弃用骑兵主攻,所以入夜之后进展缓慢。
李佑低声道:“你哪里学的功夫?我们走山路方便吗?”
“我小时候和我叔走镖,有天遇见一个刀客被人围攻。我出于好心,替他看了一会儿马。他收拾了别人后,就传了我一些功夫。”史奎挠头道,“其实只是教了我两天的功夫,也不许我叫他师父。”
“只教了两天,你就那么厉害了?”李佑吃惊道。
史奎见对方没有调侃的意思,微笑道:“我原本并不认为自己厉害,后来有一次我叔遇到了仇家,我第一次拔刀,就砍翻了好几个江湖上的硬把子。也是因为闯了祸,所以我就参军避祸了。”
李佑道:“教你刀法的刀客是谁啊?”
“他没告诉我名字……”史奎眼中闪着亮光道,“但是我经历的事情越多,越觉得他厉害。他一头长发,一柄黑色的铁刀。仿佛神仙中人。”
“被人传了绝世刀法,连名字也不知道。史奎你是不是个棒槌哟。”李佑没好气道。
“你才是棒槌!”史奎怒道。
“我说你是就是。我救了你的命,现在你的命是我的。”李佑停了一下,笑道,“很有气势的一句话啊。”
狭窄的山路上又有一队敌兵经过,为首的将领扫视了他们二人几眼。李佑和史奎一同躬身施礼,低头的李佑眉头微皱,他认出那将领不是百户,而是千户呼和日巴,前些日为救正统帝朱祁镇,他们一干兄弟皆是死在那场战役。
瓦剌队长喝道:“你们哪个营的?在此乱走什么?”
李佑小声道:“我们是楚库大人麾下,上前寻找阿鲁克大人通报军情。”
“阿鲁克大人在东面,你们走错了。”那队长怒道。
“可是……”李佑赶紧躬身道,“小人知错。”
这时,远端传来一声惨叫,喊杀声起。呼和日巴皱起眉头,带着队伍风风火火地朝那边跑去,再没人理睬他们二人。
“呼和日巴为何开始巡营了?”李佑思索道。
“走在大路上太危险了。”史奎说。
李佑笑了笑道:“似乎顺路,我们去看看热闹。”说着他跟在方才那支队伍的后头,一路小跑过去。
“真他娘的不怕死啊。”史奎嘀咕着跑在后头。
正是因为锦衣卫的刺客射杀了多名瓦剌将领,像呼和日巴这样的大将才连夜出来巡营。只是他没想到,方才就有两个奸细在他眼皮底下漏过了。一路跑到十八盘的第三道营垒,再向前就是和明军争夺的一线。他见到千户阿鲁克跌坐在地,虽然鲜血长流仍指挥军队反击,而那个刺客已陷入重围,另有一些军士正在扑打着火的投石机。
“那么多人还打不过啊。”呼和日巴幸灾乐祸道。
阿鲁克吐了一口血,没理对方。他犹自后怕刚才那一击,若非护心镜挡住了箭头,此刻他已经去见长生天了。
“我去帮你解决了。”呼和日巴纵马上前,大刀高高举起。
深陷重围的唐九眼角余光看着火光熄灭的投石车,懊恼地咬着牙。一步错步步错,自己是否有些轻敌了呢?她差不多是转了一圈敌军的各营,成功击杀了一个千户。来到此处先是被那归队的五架霹雳火吸引了注意力,然后就发现了在兵部刺杀榜上有名字的“阿鲁克”。如果能成功击杀他,就是继巴达尔金后,今晚第二个被杀死的重要人物。
于是唐九当即动手,却没想到阿鲁克连中仍没有死,甚至还指挥军士对她进行了合围。
刺杀和烧器械这两件事是不能同时做的,如果做了就可能万劫不复。唐九懊悔不已,但世界上又怎么有后悔药呢?连斩了十多个士兵,山间的石板路已是血迹斑斑,她试图靠向城道外的山岭,但是瓦剌士兵也同样明白她的意图,里三层外三层的堵截她。
忽然马蹄声响,凌厉地刀风从唐九后脑袭来!唐九长剑反手背到后背,接着大刀的力量冲出六七步,乘势靠近城墙。两个士兵拦在前方,被她一脚一个踹飞撞在墙上。
呼和日巴调转马头二次冲来,唐九一眼认出对方,原本要掠向城墙的脚步停了下来。就是这家伙,参与了那天晚上的战役……她深吸口气,杀意大起,左手掌心握紧一柄青色飞刀。
远处紧跟而来的李佑心跳加速,这女人怎么那么大胆子,终于有机会脱身为何不走?他加大脚步靠近战场,却被史奎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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