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二十多名明军将领在议事厅集合。众人听说了最新军报,脸上皆阴云密布。
韩青道:“诸位显然已经知道了,他娘的瓦剌人绕过了紫荆岭,出现在紫荆关以南。眼下,我和几位大人一起拟了一份方略。我嘴比较笨,让说话有条理的孙大人来给大家讲一下。总之,这个方略就一个字,干!我们紫荆关不会坐以待毙。”
一脸疲惫的孙祥起身道:“这个方略是都指挥和我,以及锦衣卫路大人、东厂的楚大人,共同商议得出的结果。左思右想,我认为这是最佳方案。”他轻轻咳嗽了几下,继续道,“十天前开始我们紫荆关就强制百姓撤离,分批劝退民夫。原本负责城防的三千民夫只剩下近千人。紫荆关目前有将士两千三百二十三人。其中轻伤的,能拿武器的都算进去了。而瓦剌人就快到城南了,他们大约有两千五百人,基本全是步兵。没有大型攻城武器,但是攻城梯是会有的。他们还有三个时辰就会到城下,所以我们拟了方略。”
孙祥事无巨细的说着,这几日来将领们已熟悉了他的脾气,所以都面无表情的听着。边上有人送上来一份文书,孙祥眯着眼睛看了,轻轻咳嗽了两下又道:“开会之前我们整编了民夫,结果他们全都愿意留下守城。但我们根据不同的情况进行了具体安排。方才送过来的就是最后统计的数字。我们将这一千民夫里的两百人补充到城防。八百人仍旧作为民夫,安排他们离开紫荆关。”
周围众人开始窃窃私语,孙祥拍了拍桌子道:“民夫没有经过操练,就只是百姓。百姓,不是拿了武器就能上战场的。即便他们愿意,我们也不可轻用。这是兵部于尚书常说的话,希望各位能听进去。而接下来,我具体说如何对付瓦剌人。我们原有将士两千三百人,加上两百民夫,如今为两千五百人。另有伤兵两千一百零六人,其中完全无法移动经不起路上颠簸的五百余人。那么大约有一千六百的伤员可以转移。这些伤员由东厂的罗海、锦衣卫的白皓带队。他们会和八百民夫一起离开紫荆关返回京师。咳咳……”他说到这里发出沉重的咳嗽,让人感觉仿佛把肺也咳出来了,才道:“都指挥韩青、千户楚潜渊,会统帅八百精锐主动出击,攻击南面的瓦剌步兵。而我和路千户,将带领留守的一千七百人继续守卫紫荆关,阻挡北面的敌人。人少了三分之一,但敌人可不会少。如果都指挥大人能够击破敌军,那么瓦剌对我们紫荆关形成不了合围。紫荆关就能守住十日,我对此很有信心。如果做不到……”
孙祥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三分儒雅,七分傲骨道:“我们就和紫荆关玉石俱焚。大丈夫宁可玉碎,不为瓦全。有死而已!”
白皓起身道:“既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何要我带队回京师?我要留下!”
罗海也道:“老子要留下!老子不带民夫,不做逃兵。”
“民夫是百姓!我们打仗是为了谁?”孙祥一拍桌子,喝道:“你们要和瓦剌人拼命,可以!留到京师去拼命。老子在天上看着你!我们和他们的仗还没打完!所有的事,所有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必须有人做。能慷慨赴死的就是英雄?我日,大势来临,不管是谁都不得不死。忍辱偷生的就是狗熊?更是扯蛋!为了大义忍辱偷生,何尝不是真英雄?必须有人殉城,也必须有人回京师,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明……”
白皓和罗海吃惊地看着对方,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着好脾气的儒生居然会粗口骂人。
韩青拍了拍孙祥的肩膀,起身道:“作战方略已经定下,接下来各部分头领取任务。老子既然下了令,你们不接受就是军前抗命,军法从事!但刚才孙大人说了,这里没有英雄也没有狗熊。我们今天在紫荆关做的,一切都为了大明。是为了守备京师!”
唐九从外回到营房,见到李佑在火盆边瞌睡,上下打量了对方一下,微微松了口气。
火盆边还坐着两个武者,一个头发花白,手边摆着一对护手钩。另一人是个面白无须好似妇人的中年人,正凝神擦拭一柄长剑,剑锋长达五尺,剑柄上搂着一条赤色虬龙。这个老者名叫孙芳,江湖人称“离别叟”,中年人名叫淳于安,人称“赤龙”。过去十年里,在江湖上凶名赫赫的东厂四煞,如今就剩下他们二人。
孙芳向唐九点了点头,而淳于安的目光里只有长剑。
唐九低声道:“瓦剌人准备连夜攻城了,这才休整了一个时辰。”
孙芳道:“他们可能知道,我们会发现南面的兵马。所以不给我们分而击之的机会。”
唐九道:“你伤势如何了?土木堡旧伤没有痊愈,又在昨日添了新伤。”
“担心我作甚?你自家还不是一样。”孙芳笑了笑道。
唐九舒展了一下受伤的胳臂,扭头看了眼李佑。
“小伙子睡得挺香。”孙芳道,“久经战阵的士兵,和我们这种是不一样。”
“武林高手在战场上并没有大用。”唐九轻声道,她在一旁擦了把脸,然后开始整理暗器袋。她并不避讳什么,孙芳仍旧避开了目光。
过了一会儿,淳于安忽然道:“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唐九说。
淳于安道:“两年前,试图刺杀王先生的,是你们的夜行组吗?”
唐九目光收缩,嘴角浮起冷笑道:“不是。”
“那个晚上,射我三支白羽箭的不是你?”淳于安笑道。
唐九收起暗器袋,重新坐回对方面前,低声道:“那一夜刺杀王振的不是我们夜行组。但是射你箭的人的确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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